御民之下的警察“家丁化”

楊 濤

六十四歲的農婦因不滿河南新鄭市辛店鎮鎮政府征地補償而拒絕丈量土地。農婦的兒子說,鎮委副書記說母親是“母老虎”,母親回罵了一句,當場被幾名工作人員帶走,至今未歸。他們去派出所詢問,獲知母親已被拘留。(2010年3月30日《河南商報》)

這很容易讓人想起3月22日發生在河南睢縣的“茶具門”事件:一農民找鄉長說事時拿起辦公桌上一水杯欲喝水,被鄉長喝止。兩人發生口角后出現肢體沖突,隨后,鄉長喊來警察,農民被拘留七日。新鄭市這位農婦被拘也好,睢縣那位老人被拘也罷,他們都是權力失控下鄉村治理鏈條上的犧牲品,他們的不幸何其相似。

鄉民屢遭拘留的不幸根源在于,不少鄉級政府與民爭利。睢縣這位老人被拘,表面上是拿錯水杯而引發沖突,其實真實原因在于鄉里征用了他們的土地,三年來一直沒有給補償款。政府與民爭利,鄉民與官員積聚了大量怨憤。而新鄭這位農婦被拘,引子是農婦與鎮委副書記對罵,根子仍在于政府征地補償不能滿足農婦要求,政府要通過拘留這種手段讓農婦臣服。而且,當地政府給農婦家屬出示了一個條款,內容為保證在三天之內把路騰出來,承諾簽完字就可以放人。

鄉民屢遭拘留的不幸的思想基礎,正在于鄉官的“御民”思想。鄉官表面上由人大選舉,但實際是上級指派,鄉民根本不能對其進行監督和制約,更無權罷免他們。鄉官與鄉民對立,而鄉村治理不是依靠法治和民主,往往依靠強權與暴力,對于普通老百姓,要凌駕于他們之上,才能更好地治理。拘留睢縣那位老人的鄉長蔣友軍就說了一句經典的話,他說,如果是老百姓之間,這類小糾紛就算了。但這件事,不拘魏克興,他將“沒有辦法在這個地方干下去”。鄉官依靠強權與暴力才能顯示自己的能量,才能治理百姓,因此,無論是拿錯水杯與鄉長發生沖突還是與鎮委副書記對罵,都是在老虎嘴上拔須,冒犯了鄉官的尊嚴,從而使得他們無法再駕馭其他鄉民,當然必須拘留警示,從而重建鄉官威權。

鄉民屢遭拘留的現實原因,也在于鄉村警察“家丁化”。在當下的鄉村治理中,鄉鎮派出所與政府之間唇齒相依,警察的財政和辦公場所都嚴重依附于鄉鎮政府,況且他們都負有維護一方穩定的重任,因此,鄉鎮政府很容易將警察當做自家的“家丁”。他們不但要拘留誰就拘留誰,而且,他們要拘留幾天就是幾天。警察放棄了維護法律和公平正義的職責,忘記了“一定要慎用警力,慎用警械武器,慎用強制措施。絕不能動不動就把公安政法機關推到第一線”的警告,盲目地沖鋒在前,結果將自身的公信力與鄉鎮政府綁架在一起。

“茶具門”的最新結果是:江蘇省睢縣縣委作出決定,免去蔣友軍鄉長職務,并做出深刻檢查;責成睢縣公安局免去城郊鄉派出所張玉輝所長職務。不知新鄭市這起事件,有關部門是怎么一個態度,會不會拿出一個公正的處理結果。即使是對這名鎮委副書記進行了處理,我們仍然認為鄉民的人身自由堪憂,因為,鄉鎮政府與民爭利、鄉官的“御民”思想、鄉村警察“家丁化”等病根都還在,鄉民拿什么來抵御瘋狂飆車的公權?

【原載2010年4月1日《中國青

年報·青年話題》】

插圖 / 警察家丁化 / 孫萬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