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萍(蘇州錢小萍古絲綢復制研究所,江蘇 蘇州 215001)
錢小萍特約稿
論經錦的形成、演變與發展
錢小萍
(蘇州錢小萍古絲綢復制研究所,江蘇 蘇州 215001)
對經錦的概念、形成原理及不同朝代的歷史演變和發展作了較系統的論述,其中重點剖析了古代經錦在色彩、花紋、組織結構和織造工藝等方面的特點,同時對當代經錦的結構、工藝和特點也作了對比分析,以幫助廣大讀者對經錦進行一個較為全面的認識。
經錦;組織圖;結構;工藝
何為錦?古代有“織彩為文,其價如金”之說,故名為錦。許慎《說文解字》釋“錦”為“襄邑織文也”[1]。從當代組織學概念來解釋,錦的定義應該是:采用2組或2組以上的經線或緯線,用重組織形成質地較厚實的、外觀豐富多彩的提花絲織物。但從廣義來講,也可以作這樣的解釋:采用彩色絲線,用織造的方法,形成質地較厚實的外觀和豐富多彩的花紋織物。“錦”是絲織物分類中的一個大類,也是絲綢中最美麗華貴和精巧復雜的品種。它宛如天上的彩霞、春天的百花,人們提起“錦”,都會產生富有詩意的遐想。
錦有多種風格類別,主要可分為經錦、緯錦及經緯顯花錦,還有雙層錦和多層錦等。本研究主要論述經錦,即應用2組或2組以上的經線,以重經組織分別起花所形成的多彩絲織物。
經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距今三千年前的周代。在《詩經?小雅?巷伯》中載有:“姜兮斐兮,成是貝錦。”據《毛傳》注:“貝錦,錦文也。”又在《鄭箋》中說“……猶女工之集彩色以成錦文”。這些都是在古代文獻中,關于“錦”的最早發現。在《詩經》中,也能見到多處“貝錦”“玉錦”“衣錦”和“錦衾”等名稱[2]。另在《穆天子傳》中也載有:“盛姬之喪,天子使嬖人贈用文錦。”可見西周初已經生產經錦并用作高貴禮品。
1970年在遼寧省朝陽市魏營子西周早期墓葬中,出土了中國迄今最早的經二重組織的經錦實物。2007年,江西靖安東周大墓中出土了數件經密很高、色彩鮮艷的經錦(圖1)。這就為人們提供了實物的佐證,說明經錦的起源應該是在周代。

為此,人們不僅為祖先數千年前就發明了桑蠶絲綢而贊嘆不已,更為古人能創造出如此美麗絕倫的織錦而驚訝萬分。
2.1 絲線的染色和分組
先秦時的絲織物,盡管已有紗、羅、綺、紈等不同的結構類別,但它們均為1組經線和1組緯線交織而成的單層織物。這些織物一般采用生織,即先織后染的工藝。當古代人們受到了自然界種種天然美的影響之后,其思維能力發生變化,漸漸地會聯想到,能不能將那些色彩斑斕的花草、樹木、礦山、流云和海浪等自然界的東西利用起來呢?據了解西周時,古人就已應用植物性染料和礦物性染料。周代崇尚禮儀制度,對尊卑、貴賤等級分明,并在服飾方面以紋樣和色彩作為區別等級的標志之一。隨著人們對美的追求,就覺得染色絲綢只能是單色,效果單調乏味,如果能在同一織物上,形成2種或多種色彩該多好!其方法除了在織物上印刷和繪彩外,還可用不同色彩的絲線,織成不同色彩的圖案花紋,于是就產生了經線的分組染色工藝(圖2)。若要在織物上形成2色花紋,就將經線分成2組染色;若要形成3色花紋,則將經線分成3組染色;依次類推。因此,在周代,從匹綢染色到絲線染色,以及絲線的分組染色,這不僅是染色工藝上的一大突破,也是當時經錦形成的要素之一。

圖2 經線的分組染色Fig.2 Grouping Dyeing of Warp
2.2 2組和多組經線的重疊組織
欲在織物上同時形成2種色彩的織紋效果,必須使不同色彩的2組經線能加以重疊和交替輪換顯花。即當甲經浮在表面時,乙經則沉在織物背面;當乙經浮在織物表面時,甲經則沉在織物背面。而要達到上述效果,原有簡單的組織結構是無法形成的,必須創造出一種能使經線重疊的組織,稱為重經組織。
重經組織的形成,具有2個基本的條件[1]:一是表經線的浮長必須大于里經線的浮長,以使長浮線能掩蓋短浮線;二是里經線必須與表經線具有共同的組織點。
筆者認為當時重經組織的設計,有可能是從平紋組織基礎上演變形成的,即在平紋組織基礎上根據上述原理增減組織點,如圖3所示。

圖3 經二重組織Fig.3 Warp Backed Weave
圖3 a表明:在第一根經線上增加2、6經組織點,在第二根經線上減去4、8經組織點,在第三根經線上增加4、8經組織點,在第四根經線上減少2、6經組織點。然后得出圖3b。這就是最早形成的重經組織圖,其表面組織具有平紋效果。
從圖3b分析可以得出其表經浮長為3,里經浮長為1,3>1;從圖中還可看出:其Ⅰ、Ⅱ里經的經浮點分別為2、6和4、8,其1、2表經的經浮點分別為1、2、3、5、6、7和1、3、4、5、7、8,其中2、6系第一根表經與第一根里經的共同交織點,4、8為第二根表經與第二根里經的共同交織點,這完全符合重組織的原理。
為此,當時重經組織的創造,是組織學的一大突破,也是經錦形成的基本原理之一。從復制先秦、兩漢的經錦組織結構分析,它們都采用圖3b的基本組織。如果是三色經錦,只要在此基礎上延續增加1根里經組織即可,如圖4所示。

圖4 經三重組織Fig.4 Weft Single Warp Triple
2.3 2種和多種經線交替起花
從商代起形成的紋織物,其花紋一般較為簡單,都是不同形式的幾何紋,如方形、菱形、回紋形等。它們均是在小范圍內加以變化,如暗花綺的花紋就是如此(圖5)。

圖5 暗花綺花紋示意Fig.5 Sketch Map of Shadow and Figured Pattern
經錦是較為貴重的織物,由2組或多組經線分別顯花,故花紋結構相對要求較為復雜,花紋循環經線數較多。再加上自周代以后逐步應用動物、人物、吉祥物、花卉等造型較為具象的圖案,這就必須不斷探索起花工藝技術上的改進和提高,相應地要由原來較簡單的片綜花機改為較復雜的片綜花織機,即多綜多躡(躡即為“腳桿”,俗稱“足腳”,用以提綜,多綜多躡為片綜和多根腳桿)花織機。以后又不斷發展為片綜與束綜相結合的花織機,才能適應花紋循環較大,又能達到數組經線交替顯花的要求。所以,經錦的形成,首先必須實現織造工藝技術的變革。
2.4 經線密度的加強
由于經錦織物的表面是由2組或2組以上的經線分別顯花,如果不增加密度,其每一花紋部位的經密只有單層織物的二分之一,則織紋就顯得較稀疏,從而直接影響花紋的豐滿度和色彩效果。因此加大經線密度,也就成為形成經錦的要素之一。如江西靖安東周墓出土的經錦,其經密就高達2 000根/10cm左右;又如在蘇州絲綢博物館曾復制過的經錦中,戰國的“舞人動物紋錦”和西漢的“絳地紅花鹿紋錦”,均為三重經錦,其經密分別為1 440根/10 cm和1 560根/10 cm,較單層織物的經密增加了一至數倍。
然而在復制過程中,經密的大幅度增加,帶來了織造難度的增加,又迫使復制工作者對裝造工藝作出相應的改進,并探索出古代的織造工藝之謎(本文從略)。
3.1 色彩——縱向彩條變化
古代經錦除少數為二重經的二色經錦、三重經的三色經錦外,多數呈現二重經的三到四色經錦,或四重經的五色經錦,或五重經的六色經錦等,即在色彩的配置上,它由原來的單色經變成了有一組為彩條變化的雙色或多色經。如湖北江陵馬山戰國墓出土的“塔形紋錦”和“鳳鳥鳧幾何紋錦”,它們雖屬于二重經錦,但由于其中的一組經線采用了彩條排列,故織物表面就不只是雙色,而是形成了4種色彩,如圖6所示。

圖6 鳳鳥鳧幾何紋錦(戰國,湖北江陵馬山楚墓出土)Fig.6 Phoenix and Mallard Geometry Brocade(Warring States, Unearthed from the Chu Tombs in Masan, Jiangling, Hubei)
又如新疆民豐出土的東漢“延年益壽大宜子孫錦”,為三重經錦,由于其中一組經線為彩條經,所以織物表面就出現了4色或更多色(在3組染色經線中,其中有1組經線分別染成3色彩條,故稱三重經的五色經錦)。在不增加經線重組數的情況下增加了色彩的變化,這是古代經錦的一大特點。
3.2 花紋——長度遠小于寬度
為適應當時的織造工藝,古代經錦的花紋一般具有以下特點:①一般為縱向花紋長度遠小于橫向寬度,其橫向尺寸可以很寬,有的甚至以獨花的形式橫貫織物全幅,而縱向尺寸卻很小。②花紋多數為上下對稱。
以表1和表2來說明[2]。

表1 日本正倉院所藏部分經錦花紋長度Tab.1 Part Brocade Pattern Length from Japanese Zhengcang Academy
3.3 組織——整個織物為同一種組織結構
1)織物的地部組織與花部組織均為同一種重經組織,只是表經和里經的相互轉換,花紋和地紋所呈現的是色彩的不同,而非組織的不同,如圖7所示。
2)從組織展開圖剖析,經向組織交織狀況為表里經組織正反四枚,交織點相等,如圖8所示。緯向交織狀況為1/2的緯線在花地部分的組織是一致的,同是緯重平組織。如二重經錦為2/2重平,三重經錦則為3/3緯重平,依次類推。這1/2的緯線稱為素織緯(該緯線與經線交織的組織,必須用素綜片織造,稱素組織,如圖9所示)。另有1/2的緯線的交織狀況,則根據花紋的色彩而變化,稱為花織緯(該緯線與經線交織的組織,必須用花綜片或提花束綜織造,稱花組織)。

表2 蘇州絲綢博物館復制的經錦花紋長度Tab.2 Reproductive Brocade Pattern Length from Suzhou Silk Museum

圖7 3組經分別起花的重經組織展開Fig.7 Expansion Graph of Double Fabric with Tri-warp Jacquard Respectively

圖8 表里經組織Fig.8 The Outside and the Inside Warp Weave

圖9 雙數緯與經交織的組織Fig.9 Even Numbers Weft and Warp Interlaced Weave
3.4 織造工藝——多采用多綜多躡織機單經軸織造
1)先秦和兩漢時期的經錦,大部分采用多綜多躡織機織造(圖10),東漢和隋唐時期的經錦則大部分采用束綜花樓織機織造。

圖10 多綜多躡織機(蘇州絲綢博物館藏)Fig.10 Multi-heddle & Step Loom(Unearthed from Suzhou Silk Museum)
2)由于組織結構的巧妙,每根經線的交織率相同,經向張力相等,不同色彩的經線只需牽在同一經軸上,故只需采用單經軸織造。
3)在重經組織中,由于存在1/2緯線的素織緯,這1/2緯線只需采用2片素綜織造,故大大節約了多綜多躡織造的綜片數,這也為束綜加綜片的提花技術打下了基礎。
4.1 先秦時期
最早的經錦采用2組經線重疊和交替顯花,其色彩只有2色,故稱二色經錦。圖11為遼陽魏營子西周墓出土的經二重絲織物。圖12為江西靖安東周墓出土的二色經錦。

圖11 經二重絲織物(西周,遼陽魏營子西周墓出土) Fig.11 Warp Backed Silk Fabric(West Zhou, Unearthed fromWestern Zhou Dynasty Tomb in Weiyingzi, Liaoyang)
到了戰國中期的經錦,大部分仍為二重經錦,如塔形紋錦(圖13),但已開始出現三組經線的三重、三色經錦。如湖北江陵馬山國楚墓出土的“舞人動物紋錦”(圖14),湖南長沙左家塘戰國楚墓出土的“褐地紅黃幾何紋錦”(圖15)。
4.2 兩漢時期
漢代的經錦,由于絲織提花技術的改進,在織物結構和紋樣風格上就更為復雜多變,除少數為二重經錦外,多數為三重、四重和五重經錦。即使是三重經錦,也多為應用彩條經后,呈現4色到5色的經錦。如新疆民豐一號墓出土的東江“延年益壽大宜子孫錦”,就是具有4種色彩的三重經錦(圖16)。東漢的經錦色彩豐富艷麗,紋樣題材廣泛,形象生動,多以變形的龍、虎、辟邪、獅、麒麟、仙鹿等動物形象與日、月、山峰、云氣等渾然一體,氣勢宏偉,構圖嚴謹,同時紋樣間隙中加織吉祥如意的銘文。如東漢的不少錦分別織有“萬世如意”“登高明望四海”“長樂明光”“望四海貴富壽為國慶”等銘文。如圖17、圖18所示。

圖12 二色經錦(東周,江西靖安墓出土)Fig.12 Two Color Warp Brocade(East Zhou, Unearthed from Jing'an Tomb, Jiangxi)

圖13 塔形紋錦(戰國,湖北江陵馬山楚墓出土)Fig.13 Turriform Brocade(Warring States, Unearthed from the Chu Tombs in Masan, Jiangling, Hubei)

圖14 舞人動物紋錦(戰國,湖北江陵馬山楚墓出土)Fig.14 Dancing Man and Animal Brocade(Warring States, Unearthed from the Chu Tombs in Masan, Jiangling, Hubei)

圖15 褐地紅黃幾何紋錦(戰國,湖南長沙左家塘戰國楚墓出土) Fig.15 Brown Ground and Red-yellow GeometryBrocade(Warring States, Unearthed from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Chu Tombs in Zuojiatang, Changsha, Hunan)

圖16 “延年益壽大宜子孫”錦襪(東漢,新疆民豐一號墓出土)Fig.16 Brocade Sock with ''Prolong the Life and Benefi ts to Generations'' (East Han, Unearthed from No.1 Tomb in Minfeng, Xinjiang)

圖17 “望四海貴富壽為國慶”錦(東漢,新疆羅布泊樓蘭故城東7公里高臺楚墓2號墓出土)Fig.17 Brocade with ''Hope Gui, Hu and Shou of the Whole World to Celebrate Nation''(East Han, Unearthed from No.2 Chu Tomb in Gaotai Located East 7 km to the Ancient Loulan City, Lop Nur, Xinjiang)

圖18 長樂明光錦(東漢,新疆羅布泊樓蘭故城東7公里高臺楚墓2號墓出土)Fig.18 Changlemingguang Brocade(East Han, Unearthed from No.2 Chu Tomb in Gaotai Located East 7 km to the Ancient Loulan City, Lop Nur, Xinjiang)
在1995—2005年間,中國絲綢織繡文物復制中心和蘇州絲綢博物館曾與國家博物館和新疆博物館合作,成功復制了新疆尼雅出土的東漢“王侯合昏千秋萬代宜子孫”錦衾及“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臂,分別為四重經錦5種色彩和五重經錦6種色彩。在復制研究的實踐中,更體會到這2件國寶級文物的精妙之處,它們無論在織物結構、花紋色彩以及織造工藝等方面均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可謂歷代經錦的代表作(圖19、圖20)。

圖19 “王侯合昏千秋萬代宜子孫”錦衾(漢晉,新疆民豐尼雅遺址3號墓出土)Fig.19 Brocade Blanket with ''Wanghouhehun Benefi ts to Generations'' (Han-jin, Unearthed from No.3 Tomb in Niya Ancient Ruins, Minfeng, Xinjiang)

圖20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臂(漢晉,新疆民豐尼雅遺址8號墓出土)Fig.20 Brocade Guard Arm with ''Five Stars in the East Benefi t to China'' (Han-jin, Unearthed from No.8 Tomb in Niya Ancient Ruins, Minfeng, Xinjiang)
4.3 隋唐時期
自兩晉南北朝長期處于動亂狀態之后,唐代是我國封建社會相對穩定的鼎盛時期,加上東西方文化的交融,絲綢生產顯得空前繁榮,這時不但經錦有了發展,還創造了緯錦。
因復制需要,筆者在親自分析青海都蘭出土的數片唐代經錦時,發現其唐代的經錦組織已由原來的平紋經錦演變成浮長較長的斜紋經錦,經向的緊度也大為增加,織物表面較為豐滿肥亮。圖21為筆者分析的唐代斜紋經錦的組織展開圖。圖22為蘇州絲綢博物館、國家博物館和青海考古研究所合作復制的唐“簇四小窠對鳳錦”照片。
唐代經錦在圖案風格上,受到希臘、羅馬文化的影響,偏愛狩獵紋和動物紋,并采用對稱形和聯珠形的表現手法,鳥、獸、人等題材較多,形象生動逼真。如隋代的三色“胡王錦”(圖23)、三重四色的“燈樹紋錦”(圖24),唐代的四色“變體寶相花紋錦”“彩條花鳥流云紋暈錦”等,無不體現出唐代百花齊放、花團錦簇的時代特征。

圖21 唐代斜紋經錦的組織展開Fig.21 Expansion Graph of Twill Warp Brocade in Tang Dynasty

圖22 簇四小窠對鳳錦(唐,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出土)Fig.22 Pair Phoenix Brocade with Cluster Four Little Nest(Tang, Unearthed from Astana in Turpan, Xinjiang)

圖23 胡王錦(唐,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唐紹伯出土)Fig.23 Hu King Brocade(Tang, Unearthed from Tangshaobo Tomb in Astana, Turpan, Xinjiang)
然而由于唐代緯錦的創造,人們感到緯錦的色彩和絲線變換更方便,使經錦受到較大的制約,故緯錦很快興起。中唐以后,絕大部分經錦逐漸被緯錦所替代。
4.4 宋、元、明、清
自唐代后,我國多重組織的花織物,基本上已進入由多重經向多重緯轉變的發展階段。宋代創造了緞紋組織,此后時期的錦類織物如宋代的宋錦、元代的織金錦及明清時期盛行的云錦和各種錦緞等,它們的結構幾乎都是經緯顯花緯錦,其中部分應用緞紋組織,經錦則漸漸被冷落,處于沉寂階段。

圖24 燈樹紋錦(高昌,新疆民豐北大沙漠1號墓出土)Fig.24 Brocade with the Tree of Light (Gaochang, Unearthed from No.1 Tomb in North Nefud, Minfeng, Xinjiang)
4.5 近代和現代
自鴉片戰爭后,直至新中國成立以來,隨著我國從西方引進了化學染料和化學纖維,以及歷代組織結構的不斷創新,絲綢品種的面貌也隨之起了深刻的變化,這時經錦又應運而生。但這時的經錦并非古代經錦品種的重復,而是以一種新的風格出現。它不再局限于采用同一種真絲原料,染成不同色彩的經線分別顯花;也不再局限于花地同一種重經組織顯花。它開始采用2種或2種以上不同性能的原料作經而分別顯花,其組織結構也采用多種類別的重經組織;其中有的工藝也由原來的絲線染色改為匹綢染色,后者是根據不同性能的經線其吸色性能的不同,使染色后的織物表面形成不同色彩和不同光澤的經向花紋。
如民國時期設計和生產的“惟馨縐”(圖25),新中國成立后設計和生產的“留香縐”(圖26)等,盡管名稱上是“縐”,但按其組織定義對照,實質上屬于十分精美的重經組織的經錦一類。它們都是利用2組不同性能原料的經線重疊交替顯花,一組為真絲,與緯線交組平紋變化組織作地紋;另一組為粘膠人絲,起人絲緞紋花。緯線為真絲,并加上一定捻度。故織物經染色后,經向呈現明暗和色彩不同的花紋,外觀上華麗高貴,其質地既厚實又柔軟,富有彈性,成為婦女們較理想的服飾面料。
又如“曙光縐”,是利用不同色彩的2組人造絲作經,不同色彩的2組人造絲作緯,經交織而成雙層表里換層組織[3],從而在織物表面形成豐富多彩的效果。
再如現代新品種“彩經緞”(圖27),甲經采用染色尼龍絲,乙經為彩色人絲起彩條;甲緯為染色人絲,乙緯為金銀線,相互交織成重經和重緯組織,在經面緞紋組織的地上,表面既有彩色經線顯花,又有金銀線和人絲顯花,織物外觀十分艷麗華貴。
當代還有不少應用真絲或人絲與尼龍絲分別作經線,交織成重經組織的織物,通過尼龍絲的收縮,使織物表面呈現經向高花的效果形成具有浮雕立體感的經錦,如高花綢(圖28)。

圖25 惟馨縐(原振亞絲織廠樣本)Fig.25 Weixin Crepe(Sample from the Former Zhenya Silk Weaving Mill)

圖26 留香縐(原振亞絲織廠樣本)Fig.26 Shameuse(Sample from the Former Zhenya Silk Weaving Mill)

圖27 彩經緞Fig.27 Damasseraye

圖28 高花綢Fig.28 Gaohua Silk
總之,近代和現代重經組織的經錦,無論在原料使用上、在組織結構上、在織造和染整工藝上,還是整體風格上,均已賦予新的時代氣息,與古代經錦的風格相比,已迥然不同。
1)當代經錦的經線多數以不同性能或不同粗細的原料為分組,一般較少以同一原料、不同色彩的絲線為分組。
2)當代經錦的花地組織一般分別采用不同的重經組織,故花地的組織層次更為分明。如留香縐的組織,既有平紋組織,又有12枚經面緞紋組織,又有背襯4枚斜紋組織和浮組織。圖29為留香縐不同組織層次的意匠片斷圖。

圖29 留香縐意匠片斷Fig.29 Plan of Weave's Snippet of Shameuse
3)當代重經組織的種類較多,其表里組織的經線因交織率不同,經線張力也不同,故一般必須采用雙經軸織造。
4)當代經錦除少數采用色織外,多數采用生織、匹染,有時采用半色織工藝。當代經錦在生產上采用現代的紋制技術、裝造技術和織造技術,并借助現代科學的進步,通過前后處理的配合,以及新纖維、新工藝和新設備的使用,使其在織物結構和風格上更為豐富多彩。
綜上所述,經錦在我國絲綢發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影響深遠。經錦的發明、創造和發展演變,標志著我國在組織學、紋織學、織造工藝學和染整工藝學等方面理論水平的不斷提高,推動著我國絲綢生產技術的進步。
筆者五十余年來從事絲織物設計和研究,尤其是近二十年來對古代絲綢文物珍品的復制與實踐,對經錦織物作了深入探索,得出如下幾點簡要結論:
1)最早經錦重組織的創造是非常可貴的,它很有可能是由平紋組織演變而來,故先秦兩漢的經錦組織,其外觀效應酷似羅紋和平紋。重經組織的結構十分巧妙,不僅表里經的交織率相等,便于用同一經軸織造,而且其組織中與表經線交織的1/2緯線為素織緯,這就大大減少了織造時的綜片數,適應于多綜多躡織機起花的織造要求,并有利于采用花素綜相結合的織造方法,為后來發展的束綜加片綜的生產打下了基礎。
2)唐代經錦的組織,在原有基礎上有所變化和發展,不但絲線浮長較長,緊度也較大,同時它的表面組織為變化經斜紋,使經錦組織的外觀效應呈現斜紋形,更趨豐滿、肥亮和艷麗,更符合唐代的時代特征。
3)先秦的經錦,其紋樣大部分縱向長度較短,一般在5~6 cm以下,且有的采用上下對稱,故織機多數采用多綜多躡的花織機織造。
4)兩漢及唐代的經錦,逐步發展到多數應用束綜與片綜相結合的花樓織機織造。其經線重數更多,表面色彩更豐富。
5)關于經錦的起源,有的文獻記載“它的起源應早于西周”[4],有的論述為“它從東周開始出現”[5],所以到底是東周還是西周值得探討。從遼寧魏營子西周早期墓出土的織物如果能確定是經錦,那么經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西周。但筆者未經詳細調查,所以只能說經錦的起源應在周代為宜。
6)從經錦的形成和演變看,筆者認為其過程體現這樣幾個歷史階段:先秦時期是經錦的形成和發展時期;漢、唐是經錦的鼎盛時期;唐代以后是經錦的逐步衰微時期;近現代則是經錦的變革和創新時期。
[1]錢小萍.重組織“露地”的探討[J].絲綢,1980(2):14-16.
[2]高野昌司.經錦織技之考定[J].染織子,1990(2):107.
[3]浙江絲綢工學院,蘇州絲綢工學院.織物組織與紋織學(上冊)[M].北京:紡織工業出版社,1982:169.
[4]李仁博.中國古代紡織史稿[M].長沙:岳麓書社,1983:19.
[5]徐國華.我國古代織花技術的發展[J].絲綢史研究,1986(2):8-10.
Study on the Formation,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of Warp Brocade
QIAN Xiao-ping
(Suzhou Qian Xiao-ping Institute of Ancient Silk Copies, Suzhou 215001, China)
The concept and principle of warp brocade, including its evolvement and development are systematically discussed in the article. Detailed analysis on the color, pattern, structure and fabrication techniques of ancient warp brocade are presented. At the same time, comparison analysis of modern warp brocade is made regarding their structure, feature and techniques, which helps people to recognize warp brocade comprehensively.
Warp brocade; Weave diagram; Structure; Technique
TS146;K876.9
A
1001-7003(2010)08-0033-08
2010-03-02
錢小萍(1939- ),女,研究員,主要從事古今絲綢設計與研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