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在傳統園林中的運用及啟示

劉瑋瑋

20世紀60年代,以美國建筑師文丘里為代表的一批優秀設計師在設計界掀起了一股符號學熱潮,他們力圖運用符號來表達那些復雜的、超出空間表達能力的建筑情感內涵,并指出“我們的審美激情必然更多地植根于符號而較少依賴空間”。

早于西方符號學熱潮的幾百年前,中國的傳統園林中也大量使用了符號這一信息傳達要素:造園者將所想要體現的空間情感和意境轉化成符號,游園者通過游覽這一由各種類型符號拼接、組合成的空間體系,并運用與造園者相似的知識背景,將這一系列符號進行解碼,來體會造園者想要傳達的信息并產生共鳴。

1 符號學的分類及應用

1.1 圖像符號

圖像符號是通過某些復雜的相似來表達目標,能指與所指間的關系相對地有動機,目的明確,它們有的呈“標志形態”,有的呈“本體形態”。

1)地域性圖像符號。由于不同地域的自然條件、地理氣候、民俗禮儀和風土人情等因素不同,從而使得園林中出現一些極富地域特色的圖像符號,或為本體形態,或為標志形態,都代表著各地區的特色。圓月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圓滿、團圓之意,園林中常用的月洞門就是運用這一寓意,整個圓門做成滿月的形態,指涉物是客體的圓月,所指則是表示“圓滿”之意,相同的例子還有“瓶門”,寓意“平安”之意。

2)歷史性圖像符號。運用與某些代表性的歷史事件或者歷史物件在形態上相似的符號,來再現歷史場景,模擬歷史事件或體現某些歷史人物的節操品質,這些符號則具有一定的歷史性。傳統園林大多寄托了造園者或觀園者的某種情結,他們往往熱衷于對前人的追思或效仿,故傳統園林中不乏歷史性圖像符號的運用。園林中“一池三山”的布局方式來源于古代神話,大海中有三座仙山——蓬萊、方丈和瀛洲。造園者為營造皇家園林與眾不同、超凡脫俗的氛圍,而在園中水池中以石頭堆砌出三座假山來象征三座仙山模擬蓬萊仙境,以體現皇家園林的大氣、脫俗之感,蓬萊模式也成為中國園林仙境模式中的理想景觀之一。

1.2 指示符號

指示符號是一種與其對象有著某種直接聯系或內在關系的符號,它的符號對象總是一個確定的、與時空相關聯的實物或事件。指示性符號最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能指與指涉物是結合在一起的,其能指與所指的因果關系實質上反映著作為符號載體的構件自身內容與形式的統一關系。框景這一造園手法亦是指示符號的運用,窗代表著有景可賞,而由此窗所觀之景亦是如畫般美景。窗的形態——“框”與功能“觀景”的巧妙結合使得園林美景形成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增添韻味。

1.3 象征符號

象征性符號通過能指與所指間的約定關系給特定文化內的某些東西賦予了意義,其符號形體與符號對象之間沒有肖似性或因果相承的關系,它們的表征方式僅僅建立在社會約定的基礎之上。

1)慣用象征符號。慣用象征符號是在傳統園林中存在最為普遍的一種,來源于歷史以及社會共同認知基礎上的一些諧音,諧意或者固定的象征意義。乾隆花園的“三友軒”旁叢植著梅、松樹以及翠竹。梅代表傲雪挺立,松代表四季長青,竹則代表寧折不屈,取“歲寒三友”這一符號命名的三友軒體現著統治者希望王朝長生,亦自期有梅竹的性情。慣用象征符號不但體現在細節造園手法中,在園林總體布局中也有慣用象征符號的運用。皇家園林大多采用“集錦式”,所體現的便是“移天縮地在君懷”的情懷;而私家園林則采用不規則的自然式布局,所要體現的就是一種“雖由人作,宛自天成”的意蘊。

2)典故象征符號。典故象征符號手法是抽象歷史事件或者文學典故為特定的圖形或者空間格局,使得符號受眾接收到編碼信息便可以聯想到相應的典故并且領悟其所要表達的意境。符號和所表達的內容是建立在社會約定基礎之上的,所以受眾也必須具有相應的文化認知背景。乾隆花園的禊賞亭就可以看作一個典故象征符號演化發展以及受眾再利用的過程。“禊”原意是指在“水邊舉行的一種巫祭活動,以求消災祈福”,后發展為文人之間審美禊賞,其中以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最為著名。禊賞亭中曲形的水槽符號則剛好暗合《蘭亭集序》中“流觴曲水”一句,使人們很容易的聯想到二者,從而體會士大夫般的逸清高志,而且升華了內廷御苑的審美境界。

3)色彩象征符號。色彩是一種特別的象征符號,具有表達地域情感和地域象征的作用,并把這些色彩運用到園林設計中,形成濃郁的地域特色園林。皇家園林為展示皇家威儀的氣勢以及貴氣逼人的風格,通常采用琉璃裝飾,朱紅漆以及雕金鑲玉的精美裝飾,金色、紅色、綠色、黃色等明艷的顏色多是皇家園林所采用的;而江南私家園林多以寫意山水為庭院風格,灰磚青瓦、白粉墻垣顯示出恬淡雅致有若水墨渲染畫的藝術格調,故其色調主要是白色、灰色和黑色,以突顯園主人清逸,淡泊的歸隱之情。

2 設計符號學從傳統園林對于現代景觀的啟示

現代景觀設計中,復古風和傳統建筑再利用等大行其道,對于傳統文化的割裂與生搬硬套的符號運用使得建筑空有其表,成為一座座古董式現代建筑。符號的生硬套用只是形式上空洞的模仿,并沒有給人們帶來意境上的美好感受,成為城市視覺景觀中格格不入的圖像。當然也不乏眾多優秀的景觀建筑作品,它們對于傳統元素符號的靈活運用使得其風格既有現代的簡約又充滿著古典韻味,使得使用者猶如身臨其境。

深圳萬科的第五園從中國傳統建筑與園林中吸取營養,提取白墻黑瓦,漏窗木門的符號,用現代的建筑手法體現中式院落精神,重返實現傳統的街坊鄰里感。然而第五園并不是簡單的模仿與復古,其功能和形式也沒有和現代生活脫節,與之相呼應的景觀設計也不應是傳統中式園林的復古照搬。

上海新天地是上海獨特的石庫門建筑舊區改造成的集餐飲、商業、娛樂、文化的休閑步行街。設計師將上海傳統的石庫門里弄與充滿現代感的新建筑融為一體,新舊結合,中西相融。

魚骨狀的交通體系則是保留了弄堂這一風格突出的地域性符號,漫步其中的歷史氣息變得無比親切。烏漆大門、雕花門楣等傳統石庫門的建筑元素符號給人們一種強烈的歷史感,毛石貼墻,青磚灰瓦等自然材料的運用更使得傳統街區景觀宛自天作。

3 結語

對中國傳統古典園林設計的符號學意義進行研究,不但可以豐富園林設計語言,為提高我國當代園林及景觀設計提供理論基礎和設計方法,還可以克服當前盲目復古、囫圇吞棗式的形式借鑒和盲從心理,走向創新可持續性地創造,從而在繼承傳統文化時,做一個自身的調整與進步,創造出基于中國文化以及為廣大人民所樂于接受使用的優秀的景觀作品。

[1] 陳 瑜.建筑的符號學闡釋[J].商丘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7(2):41-42.

[2] 王其鈞.中國園林建筑語言[M].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07.

[3] 曹林娣.中國園林文化[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