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蒼涼

● 文／湖北枝江市第一高級中學 毛亞東

十六歲的蒼涼

● 文／湖北枝江市第一高級中學 毛亞東

十六歲的我們，仿佛注定要像陽光一般燦爛，而十六歲的他，卻生活得如此蒼涼——生活的艱辛將他壓迫得比同齡人蒼老許多。如今的他，似乎不再是我當年的那個同窗了。

最近一次的偶遇，是在國慶節的時候。我剛從一家名牌運動裝備專賣店走出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瞥見他單薄的身影——蓬亂的頭發，藍色短T恤，說不清顏色的長褲，一雙布滿灰塵的運動鞋。他靜靜地坐在候車亭的長椅上一動不動，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興奮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的回頭卻讓我感到一陣涼意：他的眼里凝結著說不出的憂傷，那是一種茫然無助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上翹，竭力露出一絲笑意，這笑與他初中時的笑截然不同。記得初中同窗的時候，我們幾個好兄弟最喜歡他的笑。他笑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線，臉龐微鼓，樣子十分可愛。而如今，他的笑，早已沒了當初的味道。

我走近了他，將沒打開的礦泉水遞給他。他接礦泉水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稚嫩的手掌上又新添了許多蠟黃的繭。我驚愕于他那長了新繭的手，知道他身上一定又有什么事發生了。

我問他最近在職業高中過得怎么樣，他說自己早就沒在那里讀書了，現在跟著一位師傅學手藝，順便打雜。我更驚訝了，同是十六歲的我們，竟有如此大的反差。我用略帶責備的語氣問他為什么輟學，他說是為了讓他姐姐輕松一點。說到他姐姐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角立刻就有了淚痕。我知道，他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親，他和姐姐由母親帶大。初二時，有一次他請了一個多星期的假，回來的時候眼睛通紅。后來才知道是他母親也去世了。從那以后，他的生活費都由他打工的姐姐負擔。他說他對不起姐姐，他欠她的太多太多，所以放棄學業自己掙錢養活自己。

我語塞了，想說句鼓勵的話卻說不出口，便問他學藝的事情和師傅的情況。說到師傅，他的眼里終于有了一點溫暖的神色，似乎師傅是他的恩人。他說他今年在師傅那里包吃包住學手藝，到了明年，他就有工資了。當說到明年就可以有工資的時候，我在他眼里看到了那種我所熟悉的目光，或許這就是他一直堅持走下去的理由吧。他用手理了理那蓬亂的頭發，目光投向我。我對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也是我初中時對他說過的話。他毫無生氣地答道，但愿如此。

聽到人群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長得不高，稀疏的頭發下是一張綻放的笑臉，手里提著一壺酒。我想這應該就是他的師傅了。他跟著那個男人走進了人群，也帶走了那有些失落的眼神。

我看著來往的人，心里暗自感傷——誰也不知道，一個十六歲的瘦弱的少年身上，卻承擔著如此沉重的蒼涼。

推薦理由

這篇習作善于從身邊選材，運用細節描寫和白描手法，刻畫了一個沉甸甸的人物形象：作者的這位初中同學，家境不好，生活困厄，骨子里卻有一種自立精神。敘述描寫中，作者對他寄予無限的同情，也讓文章有了厚重感和感染力；同時，敘述事件轉換銜接自然，使文章樸素中見老到。

（推薦老師 曹振國）責編／劉加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