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建平,吳之歐
(1.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875)(2.溫州大學法政學院,浙江溫州 325035)
犯罪問題研究
青少年犯罪治理的制度創新──以溫州鹿城法院推行的企業幫教制度為例
盧建平1,吳之歐2
(1.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875)(2.溫州大學法政學院,浙江溫州 325035)
目前,對犯罪的青少年尤其是輕微刑事犯罪的青少年如何矯正、治理的問題,成為理論界和實務界探討的熱點。浙江溫州市鹿城區法院嘗試采用一種全新的矯正制度──企業幫教,收效良好。本文主要介紹和簡要評價這種以企業為主導的矯正治理制度,進而分析該制度的推廣前景和發展趨勢。
青少年犯罪;企業幫教;綜合治理;企業社會責任;浙江溫州鹿城法院
當前,青少年犯罪問題已經成為全球社會關注程度最高的問題之一。青少年犯罪率急劇上升,犯罪人數迅速膨脹,犯罪年齡日益低齡化,犯罪涉及面明顯擴大,給整個人類社會帶來嚴重的危害。
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和社會的雙重轉型,青少年犯罪問題日益嚴重。1978年到1982年,青少年占刑事犯罪人員總數的比例高達66%。1983年“嚴打”斗爭開始后,青少年犯罪比例一度有所下降。但從1985開始,又表現為快速上升的態勢,1985年占71.24%,1986年占72.5%,1988年高達75.6%。青少年犯罪問題的嚴重性令人觸目驚心!20世紀90年代以后,隨著全社會對青少年犯罪的高度重視和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的開展,青少年犯罪問題的嚴重性開始有所緩解。1990年青少年犯占刑事罪犯總數的57.3%,1996年下降為40.5%;2001年下降為34.0%,2003年為31.2%。①青少年犯罪占整體犯罪數量的比例雖然有所下降,但仍然相對突出,特別是隨著經濟社會生活的逐步全面開放,城市與農村、東部與西部的流動障礙被打破,人口流動空間大,人口流動數量急劇增長,流動人口中的青少年犯罪問題也隨之凸顯出來。根據溫州市鹿城區法院的相關案卷資料顯示,在鹿城區法院中被適用企業幫教的青少年犯中的80%左右,是由于家境貧寒、知識水平低下,在城市里找不到工作,流落街頭,最終走上犯罪道路的。
青少年正處于人生的成長發育階段,行為的可塑性較強,矯正的可能性較大。若矯正得當,能有效地減少再犯率,從而降低社會整體犯罪率;若矯正不當,青少年犯則很可能成為累犯、慣犯,嚴重危害社會治安。對于大量偶發、初發的輕微刑事犯罪的青少年,適用緩刑,予以考察監管是現代各國公認的較好的方式之一,也是各國司法實踐中普遍采用的。然而,我國刑事法律在緩刑考察方面的規定相當粗疏,操作性較弱,加上實踐中的諸多因素,導致緩刑的適用率極度低下,尤其是對異地籍的犯罪人更是如此。針對上述情形,溫州市鹿城區法院自1999年底開始嘗試借助企業組織來協助司法執行機構監管青少年犯,即推行企業幫教制度,較為合理地解決了緩刑期間考察流于形式、缺乏效力的問題,從而使異地籍青少年犯適用緩刑具有現實依據。
企業幫教就是由企業作為主體,考察監管緩刑犯;主要針對犯罪情節較輕、主觀惡性較小的被判處緩刑的異地籍的青少年犯。具體地講,就是選擇具有相當資質的民營企業作為幫教基地,由企業組織制定幫教計劃,監管被判處緩刑的犯罪人,協助有關司法機關管理緩刑犯。通常,一個完整的企業幫教實例主要由以下幾個步驟構成。
第一步,企業提前介入。對于公開審理的案件,幫教企業的負責人通常去旁聽庭審;對于非公開審理的案件,幫教企業的負責人通過查閱案件的相關材料、與犯罪人交談等方式,了解犯罪人基本情況和犯罪事實,初步形成幫教思路,為后期有針對性地制定幫教計劃打下現實基礎。
第二步,公安、法院、企業三方簽訂幫教責任書,共同制定幫教計劃。企業通過初步接觸后,自主決定是否接收幫教對象。如果同意接收,企業就與公安機關、法院簽訂三方幫教責任書,然后根據幫教對象的特點,共同制定有針對性的切實可行的幫教大綱。幫教大綱主要包括幫教目標和幫教流程、法制道德教育、生產技能培訓、專業文化培養等內容。
第三步,企業內部組建幫教小組。確定幫教大綱后,企業內部組建一個針對幫教對象的專門幫教小組。通常由企業主或總經理為組長,牽頭制定幫教計劃;企業中黨團組織的主管負責具體落實各項幫教計劃;車間主任和師傅負責指導幫教對象生產勞動和技術傳授;保衛科長負責監管對象的行為及動向;寢室長負責監管對象的生活起居。
第四步,定期考察回訪。法院方面安排有經驗的人員定期到企業考察回訪,了解幫教對象在企業生產過程中的表現,把握對象認罪悔罪方面的思想動態,并開展進一步的法制教育。
在緩刑期滿后,公安、法院、企業三方共同召開評議大會。在會議上,先由幫教對象作個人總結,匯報幫教情況;然后由企業負責人和法院經辦人分別宣讀幫教意見書;最后,公安機關經辦人宣布考察通過,緩刑考驗期結束或者考察不通過,重新執行原判刑罰。
從企業幫教的基本流程可以看出,溫州地區開展的企業幫教制度并不完全等同于傳統的接茬幫教,而是一種將緩刑考察制度和幫教工作相結合的獨特制度,這種制度具有以下幾個明顯的特點。
首先,企業幫教制度是以企業為核心,充分利用社會其他資源來參與犯罪治理。企業擁有選擇幫教對象的主動權,有利于發揮企業的積極性。企業接受幫教對象后,設立幫教小組,制定幫教計劃,開展全面的幫教工作,為對象提供工作崗位和支付報酬,傳授勞動技能、提供學習生活基本條件。從另一角度看,企業事實上也負責對幫教對象的24小時全面監管。可以說,企業幫教制度能夠全方位、真實地反映幫教對象的行為動態和思想變化,并能及時向司法執行機關反饋相關情況。
其次,幫教措施非常人性化并具有現實性。該制度保護幫教對象的隱私,除企業幫教小組成員外,其他人對幫教對象的身份并不知情,而且未經法院許可,企業不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報道。在工資待遇方面,實行同工同酬。企業根據犯罪人的特點安排工作,不以低等、苦臟累的工作懲罰性地對待幫教對象。幫教對象的勞動報酬、福利待遇與周圍工人無差別對待。這里不妨介紹一家溫州幫教基地企業對此專門制定的內部規章。在其規章第五條中規定,幫教人員的待遇:1.幫教試用期工資標準:公司接受的幫教對象,無論其緩刑期長短,試用期一律為三個月,其試用期工資按普通員工試用期工資標準發放,試用從接收進廠之日起開始。試用期滿后,可參照正式合同工工資核算,幫教期間不能簽訂勞動合同。2.幫教期工資的發放:若幫教對象緩刑期未到,其幫教期的實發工資=應發工資×50%,另外50%由公司暫收,作為幫教對象獎勵,待其緩刑期滿并通過法院考評時予以全額獎勵。緩刑期間辭職的不予以獎勵。3.幫教對象的合同簽訂:幫教對象緩刑期內,公司不能與其簽訂勞動合同。緩刑期滿,雙方遵循自愿原則,若雙方同意,自刑滿之日起簽訂正式勞動合同。其他有關規定按公司現有制度執行。
再次,企業幫教制度使思想改造與行為規制同步。在幫教過程中,重塑幫教對象的勞動觀念,將勞動技能培訓與思想道德教育同步進行,使對象在接受勞動教育的同時,獲得了賴以生存的勞動技能和對社會發展的現實體驗,降低甚至消除了他們今后再社會化的障礙。
最后,企業幫教制度適應了我國當前司法資源緊缺、經費不足的現實情況。該制度利用當地優勢資源,在沒有增加財政一分錢支出的前提下,有效地監管了緩刑犯,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從某種角度來說,企業幫教制度創出了一條借助社會資源參與治理青少年犯罪的新路。
(一)取得的效果。從企業幫教取得的效果來看,溫州市鹿城區法院自1999年12月首次對一名未成年盜竊犯采用企業幫教,截至2007年8月,溫州市鹿城區法院共投放37名幫教對象,其中已完成幫教31例,無一例重新犯罪。經過這八年多的實踐,企業幫教制度開始逐步進入一個平穩發展的階段。
從企業方面來看,最初,法院選企業,企業家或猶豫不決或婉言謝絕;現在,多家企業積極要求加入幫教基地行列。這不僅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民營企業日益意識到自身的發展與安定的社會環境是密不可分的,企業的社會責任感在不斷地增強,也反映出企業幫教制度取得了民營企業越來越廣泛的認同和支持。實踐證明,在企業中設置幫教基地是為了營造一個安定的社會發展環境,而和諧的社會環境正是企業生存和發展的前提。
從司法機關的態度來看,最初,企業幫教只是幾個法官的嘗試;現在,整個少年法庭的法官們都堅定不移地推廣該制度。這體現了企業幫教制度在法官內部獲得了一定程度的認同和支持。因為設立企業幫教基地,為缺乏監護條件的異地籍青少年犯提供了幫教條件,增加了法官判處緩刑的可能性。而適用緩刑意味著這部分人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刑罰處罰后的“標簽”后果,有利于他們回歸社會;同時適用緩刑也有效避免了短期自由刑所帶來的犯罪人之間交叉感染的危險,有利于維持良好的社會秩序。
當然,接受幫教的對象所獲得收益是最為明顯和直接的。后續跟蹤調查資料顯示,絕大多數適用幫教制度的青少年犯都獲得了新生,重新恢復正常的生活。有的幫教對象在緩刑考驗期結束后,因表現突出,被留在幫教企業,成了企業的正式職工并逐漸成為業務骨干;有的利用在幫教企業學到的謀生技能,結合自己的專業特長,找到了更適合他們發展的崗位;有的回到自己家鄉成家立業,過著正常的生活。有一名因盜竊電腦被判處緩刑進入幫教基地的對象深有感觸地說,“是幫教基地給我生命的第二個春天”。
(二)面臨的問題。雖然企業幫教工作取得了良好的成績,但并不意味著不存在問題和缺陷。事實上,從已有的數據資料就可以發現,從1999年底初次適用到2007年8月總共只有37名被判處緩刑的青少年犯接受企業幫教。也就是說,企業幫教制度的適用率相當低,這不免讓人深思。結合制度設計和操作流程,不難發現企業幫教制度的適用率低下主要有以下幾方面原因。
1.缺乏有力的法律依據。企業幫教制度是根據法院制定的《異地籍青少年犯幫教基地操作規程》、《異地籍青少年犯幫教基地幫教責任人職責》、《幫教責任書》等一系列內部規范來操作,效力級別低的操作規范限制了企業幫教制度的適用范圍,將企業幫教制度局限在本法院管轄范圍之內。
2.在幫教對象的確定上,并沒有科學系統的標準。決定是否適用幫教制度往往憑借審判人員對相關幾條粗略的法律政策的認識理解和個人的情感傾向,由于存在著認識上的隨意性,缺乏科學性的界定,也致使上級機構和領導人在實踐操作中持審慎態度,嚴格限制適用的數量。
3.在監督問題上,沒有專門的、權威性的法律政策對企業幫教制度的運行規定明確有效的監督機構。在實踐中,幫教基地基本處于企業自我約束的局面。雖然定點企業大都具有較強的社會責任感和法制精神,但企業的本質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經濟實體,因此,如果公權力不介入,不實施強有力監管的話,僅僅憑借企業自我控制,則非常容易引發一些侵犯公民合法權益的事件。已經出現的就有:企業為了更好地監管控制幫教對象,扣押住部分工資延期再發。因此,若不能解決合法有效的監管,企業幫教制度不可能走得太遠。
4.在目前的企業幫教工作中,公安機關和法院之間關系不清、職能不明的現狀也限制其推廣適用。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一十七條,緩刑犯(幫教對象)的監管人是公安機關。但是,實踐中公安機關由于職責過多、警力極度不足等問題,其監管工作往往處于放任自流的狀態。同樣,在企業幫教工作中,公安部門只在最初簽訂幫教責任書和最后宣布緩刑考察期結束時才出現,幫教期間所有的回訪任務、思想匯報工作統統落在了推行該制度的法院身上。然而從法律制度的設計層面上看,法院不可能在具備審判職能的同時,具有監督刑罰執行的職責。因此,實踐操作中這種混沌的局面也極大地限制了幫教工作的進一步擴展。
從犯罪學角度來考察,犯罪的產生離不開社會因素的作用和影響。犯罪形勢與社會政治經濟形勢的變化,尤其是與社會矛盾沖突的緊張度變化有著密切的聯系。可以說,犯罪問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社會問題。從刑事政策學的角度考察,隨著社會格局的轉變,刑事政策模式也開始從國家壟斷治理犯罪模式向社會力量參與治理犯罪模式轉變,社會力量在犯罪防控領域中的地位日益凸顯,作用日益增強。②可見,溫州企業幫教現象與以下幾個現實因素密切相關:一是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二是溫州地區獨特的經濟地理環境,三是企業區別于其他社會力量的特點。
(一)社會轉型。企業幫教制度產生的首要原因是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從社會結構上看,我國正從國家控制一切的一元式社會向國家和市民社會分立的二元式結構邁進。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一方面在全面學習蘇聯的基礎上實行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另一方面深受傳統的中央集權式政治文化影響,社會結構呈單一的態勢,國家權力不僅控制著所有公共的社會領域,還滲透到個人、家庭等私人生活領域。自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結構逐步發生變化。國家逐漸退出對公民日常生活的直接干預,對社會的控制趨于宏觀層面;相應地,個人自由和社會自主的范圍快速拓展,公民和社會組織以積極主動的姿態參與公共事務的管理和處置。③
隨著國家權力的放松,公民參與意識和參與能力的提高,致使社會民間力量(如企業、社團、社區)開始參與到一部分長期由公權力壟斷的事務,市民社會在公共事務中的地位日益提高,作用不斷增強。事實上,社會力量參與公共事務、參與犯罪控制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從歷史發展演變軌跡來看,自國家形成后,國家機構開始逐步掌握犯罪的控制權和治理權,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然而,隨著民主政治演進、市場經濟的興起,國家和社會逐步分離,市民社會日益獲得獨立地位,社會力量開始積極參與到控制和治理犯罪的過程中。尤其是在犯罪數量成幾何倍數激增,犯罪現象趨向多元化、復雜化的社會背景下,國家力量幾乎不可能完全憑借自身的力量來有效地控制和治理犯罪,因此,組織和動員全社會的資源,統籌協調多方職能,綜合治理犯罪成為現代國家的重大課題之一。
(二)地區的特點。企業幫教制度的出現和發展,與溫州地區獨特的經濟、地理環境是密切相關的。溫州位于我國東部沿海,區域內河流密布,大部分是山區,其中山地面積占全部面積的90%,900多萬人口(包括200多萬外來務工人員)居住在不到10%的土地上,人口分布集中度特別高。這種人多地少、集中居住、無法靠土地為生的特點,決定溫州地區具有市場經濟的先天條件。
從地區的經濟結構上看,由于國家投資很少,溫州幾乎沒有什么大型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所以,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政策便利促進溫州中小企業迅速崛起,全地區13萬多家中小企業對區域經濟貢獻率高達90%,民營企業力量非常雄厚,溫州成為浙南的經濟文化中心。
用政治學的術語來說,溫州是市民社會組織發育最完全、最典型的地區之一。由于民營經濟發達,市場交易迅速,就業機會眾多,因此每年從中西部地區來溫州務工的外省籍人口數量龐大,流動頻繁。根據犯罪學的相關理論,人口快速流動、城市中匿名生活會削弱犯罪的社會控制力量,容易引發大量的違法犯罪行為。事實上,在溫州地區城市化過程中,外地來溫州打工的青少年一方面心智尚未完全成熟,另一方面由于離開出生成長地區,與新地區的社會聯系薄弱,缺乏對他人利益的敏感性,從而實施了大量的違法犯罪行為。通常此類犯罪雖然數量巨大,但是犯罪人多為初犯,主觀惡性較小,犯罪情節一般較為輕微。因此,如何有效地預防此類犯罪的發生,如何有效地治理該類犯罪人,成為正處于城市化進程中的地方政府搞好社會治安的關鍵所在。
(三)企業的屬性。企業與社會是一種共生的關系。一方面,加速的企業活動不斷地改變著社會狀態,另一方面,社會環境的變化也會影響到企業的存在和發展。④而隨著我國改革開放進程的加快,企業逐漸滲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傳統的經濟領域,還包括社會公共管理領域。企業幫教的出現正顯示了企業的身影開始出現在犯罪防控領域。企業在當前各種社會活動中脫穎而出,與其自身的屬性是分不開的。因為企業不僅是一個經濟共同體,還是具有較完備的組織機構。事實上,在目前其他社會力量(如社區組織、民間社團)因人力資源匱乏、財力薄弱而躊躇徘徊、舉步不前時,企業卻早已因自身的優勢迅猛發展,獲得了相對獨立的地位。
就我國目前幫教工作的現狀來看,其發展的瓶頸主要在于組織和經費兩方面,企業參與恰恰可以有效彌補幫教工作的這些不足。企業通常會設置相對獨立完整的董事會、監事會、工會、黨團組織等內部機構,這些機構互相合作、相互制約,從組織形式上保證企業發揮最大的效能。例如,江浙地區的一些規模較大的民營企業,由于管理相對嚴密,吃、住、產、休廠區內全封閉,就像一個便于集中管理的微型社區,與目前組織松散的居委會、村委會相比,這類企業反而更有利于教育和監管被判處緩刑的青少年犯。此外,企業的本質是個經濟實體,總是在生產銷售的過程中創造和積累財富,具有相當的經濟自主性。因此,即使缺乏政府財政經費補助,也有能力保障幫教工作開展下去。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企業的參與為青少年犯在監獄機構外的處遇提供了一個新的路徑,為社會力量參與犯罪治理提供了另一選擇方式。根據我國現實的經濟形勢和社會格局,筆者認為,企業幫教制度的產生和發展絕不是基層司法機關的一時之作,而是根據現實需要,合理借助地區優勢資源的產物。甚至可以說,企業幫教制度從一個微觀層面反映出我國正逐步從由國家主導的犯罪控制模式向社會力量廣泛參與的犯罪控制新模式轉變,以及現代社會中法律運作過程日益開放即法律民主化的趨向。⑤
從現有社區矯正試點的效果來看,中國目前的社區矯正制度還必須在總結各方面經驗的基礎上經歷多次的制度調整才能成熟。因此,有效借助企業資源,正擴充著社區矯正制度的內涵,促進社區矯正的發展完善。但與此同時,我們不得不承認,企業力量的參與要取得預期的效果,還必須具備一定的理論和制度基礎,它不僅需要基層司法機關的合理引導和企業組織社會責任理念的深化,還需要國家從宏觀層面上推進刑事司法政策的完善。
注釋:
①胡聯合著:《轉型與犯罪:中國轉型期犯罪問題的實證研究》,中共中央出版社2006年版。
②[法]米海依爾·戴爾瑪斯-馬蒂著,盧建平譯:《刑事政策的主要體系》,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
③俞可平著:《治理與善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
④[美]喬治·斯蒂納、約翰·斯蒂納著,張志強、王春香譯:《企業、政府與社會》,華夏出版社2002年版。
⑤馮衛國著:《犯罪控制與社會參與——構建和諧社會背景下的思考》,《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學院學院學報)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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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4-3040(2010)01-0054-05
主持人:徐公社,金誠
2009-11-16
盧建平,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教授、博導,本刊“專家方陣”專家;吳之歐,溫州大學法政學院講師,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刑法專業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