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樟花

□撰文/ 許天龍

清晨，我習慣地拉開窗簾，目睹窗外路旁自己在11年前親手種下的5棵樟樹，領略片片蔥綠，悉數晨歌鳥兒。驀然，我發現即將褪去新綠的嫩葉間竟悄悄地鑲滿了細細密密的花蕾，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種下的香樟長出了花蕾。雖然這花一點也不起眼，卻意味著這5棵香樟樹經過了風雨洗禮，經歷了許多次險些被扼殺的命運，終于迎來了馥郁的青春期。

走到樹下，已經有些許樟花分泌的蜜點散落在樹下的水泥路面上，樟花也在微風中挾帶著絲絲清香徐徐灑落，令人不忍投足，抬頭只見探出于樹葉間的叢叢花序上正繁星點點。細細端詳這樟樹開的花，圓錐形的花序上點綴著一朵朵淡綠色的小花，外圍幾片如玉的花瓣，一圈金黃色的花蕊簇擁著中間一點淡綠的花柱，如荷又似梅，恰似一朵朵精美的微雕，卻昂揚怒放。

亭亭如蓋的樟樹，為了孕育更多的種子，將花朵進化得精巧含蓄。孕育種子的花柱被圍護在花瓣和花絲的中間，在它還沒有綻放之前，就由花瓣來遮擋風雨；花序從葉子基部的腋間抽出，在它還沒有長出來之前，就由葉片來遮擋風雨；花序從葉腋間長出后就高出于葉片，使之易于受陽光的沐浴而更加芬芳。樟樹的進化使得每一份生命組成都聯結為一個和諧的整體，更昭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重要。我想那遍野的森林和森林中的無數林木對于人類，就像微不起眼的花瓣和多得滿樹的綠葉對于樟花一樣重要，假如沒有了它們，我們就會孤獨地生活在荒漠赤地之中，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忍受沙塵、干渴與狂風。

數只蜜蜂在花朵間來回奔波，揚起一波波芬芳。自然的造化，對于我總是和諧而親切，像那散落的樟花挾帶的絲絲甜潤、縷縷清涼，細細地沁入肺腑，既輕柔、細膩，又溫馨、恬淡，讓我找不到絲毫矯揉造作。這馨香內斂，不是那么地泛濫張揚，十數年才等來今天這一年一度的短暫釋放，令我備感這香之珍貴。

有人說，樟樹不僅是它的花香令人陶醉，樟樹的翠綠吐出清新的空氣，樟樹的樹蔭帶來夏季的清涼，樟樹的樹冠遮擋冬季的寒風；有人說，塵埃和噪音在穿越樟樹濃密的樹冠時會被阻攔，隨風飄來的細菌會在樟樹分泌的芳香中過分陶醉而消亡；還有人說，樟樹龐大的根系會在地震來臨時緩沖和吸收來自地下的巨大能量。盡管樟樹的花香引人入勝，樟樹的好處也難以勝數，但要讓它長成大樹，卻需要我們盡心雕飾它們的存在與成長。

記得我種下這5棵香樟樹的時間是在19 99年的3月12日。那一天，在參加完一次義務植樹后，我要了9棵剩下的樟樹幼苗，當時它們還只有大約1米高、1厘米粗。帶回家后，我把它們依次種在了房子西北面那家工廠圍墻外的路側，希望它們長大后能用濃密的樹蔭為我們遮擋冬季的寒風以及工廠里傳來的噪音、粉塵和廢氣。1個月后，我就看到鄰居將半張廢棄的漁網系到了其中的幾棵小樹苗上，網里放養了數十只小雞。數年后，9棵種下的幼苗，就只剩下這其中的5棵頑強地生存下來。

前些年，小區內的路面鋪裝時，有人找到我，讓我把這些樹給砍了。那理由是樹長在路邊影響施工，不好澆水泥路面。在我固執地堅持下，這5棵樟樹終于被留了下來。施工人員給樟樹留下了一個個足以容得下樹干的圓孔。盡管水泥地面讓樹根變得難以呼吸，但這些樟樹仍然倔強地長大，年復一年把新綠伸向更廣闊的空間。

今天，昔日孱弱的幼苗終于長成了碗口粗的大樹，綴滿芬芳的樹冠連成了一片小小的綠蔭。在我的眼中，這一片在四周鋼筋水泥建筑包圍中的綠蔭充滿了生機，它就象征著生命和活力。鄰居說：“這幾年的早晨我們還在睡覺就能聽到許多小鳥的叫聲，聽這叫聲就知道今天的天氣是好是壞。”他說：“細細分辨，似乎有七八種不同的鳥叫聲。”

不僅是我種樟樹，天臺城鄉民眾都有種樟樹的習慣，工人路兩旁人行道上的香樟樹就已經種下有15年左右的時間。這15年來，不知道已經有多少行人享受過夏日里它們帶來的綠蔭。在讓街道充滿生機的同時，誰也不知道它們究竟已經讓多少混濁的空氣重新變得清新，因為這一切都在悄悄中發生，誰也不會去留意、誰也不會去掐指計算，也很少有人能關注和理解它們所做出的奉獻。如同那些默默地為綠化大地做貢獻的種樹、護林人，它們依然堅持把一年一度的馨香灑向人間。

我想，如果我們不遺余力地繼續雕飾我們的生存和生活環境，如果我們在城鄉遍植香樟，這五一前后樟花的馨香流醉，又將是天臺山無處不成景中的又一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