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嵐
(安徽師范大學社會學院 安徽 蕪湖 241000)
章太炎歷史觀之“新”
王繼嵐
(安徽師范大學社會學院 安徽 蕪湖 241000)
晚清國粹派應運而起,成為20世紀初資產階級史學陣營中一支重要的方面軍。國粹派學人以章太炎為代表高舉“新史學”旗幟,以傳統史學為根基,吸取西方先進文化,構成其資產階級史學思想“新”的一面。
國粹派 新史觀 章太炎
20 世紀初,“新史學”思潮伴隨著轟轟烈烈的社會運動應運而生。以章太炎為主要代表的國粹派在政治上是資產階級革命派的一翼,主張排滿;在學術上,大力鼓吹民族主義,并以研究和評論歷史作為其重要陣地。他們提出中國舊學雖不盡人意,卻自有其優勝處,只要將其刮垢磨光,顯現國粹,就可以與西學爭鋒,不可一味學習西方局,更傾向中西學結合的新史學建設道路,專以傳統學術為主體,以西學為輔助。作為國粹派領軍人物的章太炎是宣傳革命歷史思想的出色人物,章太炎在《中國通史略例》和《中國通史目錄》中留下自己的思考,對新史學有多種闡發。針對其史學成就已有大量作品出現,本文這里僅簡要概括他史學“新”的一面。
在章太炎的理論體系中,史學為“今日切要之學”“不讀史書,則無從愛其國家”“不講歷史,昧于往跡,國情將何由而洽”“無歷史即不見民族意識所在”[1],史學為保存國粹、發揚國光、增進愛國心的源泉和憑借。
章太炎是贊成“新史學”的,但他的見解顯然比梁啟超《新史學》所提出的一些看法要深刻得多,包含著批判繼承史學遺產的自覺意識。他在重訂本《訄書·哀清史》一文開篇寫道:“自黃帝以逮明氏,為史二十有二對矣。自是以后,史其將斬乎!何者?唐氏以上,史官得職,若吳兢、徐堅之屬,奮筆而無橈辭。宋、明雖衰,朝野私載,猶不勝編牒,故后史得因之以見得失。作者雖有優絀,其實錄十猶四五也”,這是對中國古代“正史”的肯定。這與梁啟超在《新史學》中對“中國之舊史”持完全否定的態度有根本性的區別。章太炎是對“近世”史學頗有造詣的學者,但他卻能比較客觀地來看待傳統史學的成就,從而使其在繼承和創新的理論與實踐上步入較為合理的軌道,并不是完全否定中古舊史。
章太炎對于太平天國運動、義和團運均予充分肯定。他稱贊洪秀全是有很大歷史功績的人物,盡管最后失敗了,但足以鼓舞后世,因此應象尊崇諸葛亮、岳飛那樣尊崇他,應把洪秀全視為中國的“明王圣帝”[2]。關于義和團運動,當時許多知識分子對其反帝愛國的正義性往往認識不足,章太炎則頗能分辨。最初他說義和團“扶清滅洋”旗號扶清一點表現覺悟低,接著而來的景廷賓起義在他們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掃清滅洋”[3]口號,人們經過義和團運動覺悟得以提高。后來當德國侵略山東時,章太炎則公開號召人民“當為義和團”[4]。辛亥革命后,他又充分肯定義和團的革命性,把它與反清革命歸人同類事件,說“此種事只宜問其目的,不必論其行事也”,“其宗教妖妄可置不論”[5]。他還為受誹謗二千年的改革家商鞅作了重新評價,稱贊“以刑維法,而非以刑為法之本也?!薄笆枪噬眺毙蟹ǘ厝崭弧!庇绕滟潛P商鞅執法公正不阿,品質高尚:“政令出內,雖乘輿亦不得違法而任喜怒,其賢于(張)湯之窺人主意以為高下者亦遠矣”[6]。再如,曹操被世世代代視為“篡漢”之“奸雄”,章氏則一反眾說,從正面予以肯定,稱他“禁戈止暴,威謀靡竟?!薄啊旨又怨€,申之以廉清。廷有壺之清,家有繡衣之儆。布貞士于周行,遏苞苴于邪徑。務稼穡而民孳殖,煩師旅而人不病。信智計之絕人,故雖譎而近正”[7]。高度評價曹操恢復中國社會安定和恢復生產的歷史功績,雖然善用權術,但從總體看,不失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
以上例證說明,章太炎評價歷史人物不是從儒家抽象的“仁義”或“正統”觀念出發,而是做到以是否有利于社會和民眾為標準,堪稱具有過人的史識。
國粹派強調史家不能局限于中國固有的典籍,當開闊視野,善于借西方之石以攻錯。章太炎說,西人的“心理、社會、宗教各論,發明天則,亟人所用,于作史尤為要領”[8]。舉凡“皇古異聞,種界實跡,見于洪積石層,足以補舊史所不逮者”,都應予以吸收;他主張充分利用神話學、人類學、民族學、考古學的新材料,參考心理學、社會學、宗教學的理論,以擴大史料的范圍,豐富歷史研究的理論。還做了進一步的引申,強調新史學區別于舊史學,要在能“熔冶哲理”,“其用在抽象不在具體”[9],即強調新史家具備對歷史現象進行宏觀概括和理論抽象的思辨能力。
在章太炎接觸了西方和日本學者的進化論和社會學說后,他對中國古代學術和歷史的演進產生了新的看法。章太炎當時力圖以西方資產階級進化論、社會學的新思想,繼承中國史家的體裁,運用經過嚴格考證的史實,寫出一部既有西方資產階級學說新內容,又具中國傳統形式,體裁義法服從于研究歷史總體的《中國通史》。他在1901年已表明這一態度:“所謂史學進化者,非謂其廓清生翳而已,己既能破,亦將能立”[10]。1902年時,章就著手搜集資料,擬撰《中國通史》,后雖因故未成,但他要在書里貫串進去自己的新思想,摒棄舊史只會排此事實的陋習。他表示自己擬撰的《中國通史》所以將超勝舊史,就在于它要做到“熔冶哲理”,實現“學理交勝”[11]。所謂“學”,是指具體的史學考辨;所謂“理”是指抽象的理論思辨,說到底是要實現社會學理論對史學研究的指導。以中國歷史中具有積極意義的內容來鼓舞民眾的革命情緒。在研究中貫徹自己的新見解,這就是他說的“以古經說為客體,以新思想為主觀”[12]。
章太炎強調指出,治史必須“始卒不逾期驗之域”。為了做到這一點,他提出了以下一些治史的原則:第一,歷史記載有詳有略,對于略而不詳者,不可“妄意其事”,“妄意之即與巫言等”;第二,歷史記載常有闕漏,不應強行彌補,若“隨成心以求其情”,就會使得研究如同“謠諑”;第三,對于互相矛盾的記載,應當如同“法吏聽兩曹,辨其成事,不敢質其疑事”;第四,考察因果關系,必須考慮到周圍各種因素,“世人欲以成型定之,此則古今之事得以布算而知,雖燔史志猶可耳”;第五,史論的使命是“制度變遷,推其沿革;學術異化,求其本師;風俗殊尚,尋其作始”[13],不可強行牽合某些歷史現象以比附現實,或者籠統的用社會學的一段結論取代對歷史的具體分析。
綜上可知,章太炎在20世紀初“史屆革命”的號召下,與康梁的維新派不同,形成自己獨具特色的民族史學。他以歷史為工具,激發人們的愛國精神,以民族進化史觀鼓舞人們投身反清民主革命斗爭,將資產階級理論引進史學,同時批判繼承了中國傳統史的遺產,開辟了一條新的治史途徑。
[1]章太炎.《歷史之重要》[J].制言第55期.
[2]章太炎.《民報一周年紀念會祝辭》[J].民報第10號.
[3]章太炎.《駁康有為論革命書》[A].章太炎政論選集[M].
[4]章太炎.《中國之川喜多大尉袁樹勛》[J].民報第24號.
[6]湯志鈞編.《章太炎年譜長編》[M].
[7]章太炎.《中國通史略例》[A].見哀清史.訄書(重定本)[M].
[8]湯志鈞編.《社會學自序》[A].章太炎政論選集:上冊[M].
[9]章太炎.《中國通史略例》[A].章太炎全集:卷三[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10]章念馳.《章太炎生平與思想研究文選》[M].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11.
王繼嵐,(1984-),女,安徽師范大學社會學院2008級史學理論及史學史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