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情景喜劇中的語用預設

唐小利

(中國礦業大學 外國語言文化學院 江蘇 徐州 221116)

一、引言

《老友記》曾獲得63座艾美獎提名，當真稱得上是一部叱咤江湖的情景喜劇。時光流逝，今日回首，縱觀林林總總的喜劇，可當作里程碑收入眼簾恐怕也只有《老友記》。這部情景喜劇投射出的不僅僅是精湛的表演藝術，還有令人回味的語言藝術。

依據對中國知網CNKI的檢索，筆者發現迄今為止學者們對這部經典喜劇的文本分析大多局限在語篇分析、外語教學、跨文化研究等領域。而且，學者們從語用學出發對這部情景喜劇的研究也僅僅是局限在從合作原則對其幽默的解釋上。目前，尚未有人從語用預設的角度對其中的語言進行分析，筆者認為語用預設作為一種重要的言語策略，在產生幽默的過程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需要引起我們的關注。

二、預設理論

預設，也稱“前提”、“先設”，最早是由德國哲學家弗雷格(Frege)于 1982 年在其著作 On Sense and Reference(《意義和所指》)中提出來的。Frege(1982)認為:“如果某個事物為人們所提到，通常情況下預設就產生了，即人們所提到的那個簡單名詞或復合名詞有所指。因此，如果一個人說‘Kepler可憐地死去了’，那么一個預設就產生了，即‘Kepler’這個名字必定有所指。”[1]p.169

預設概念進入語言學界后，眾多學者對其進行了長期而深入的探討和研究。根據預設概念的歷史和應用，人們習慣上把預設分成兩大類:語義預設和語用預設。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伴隨著語義學，預設越來越成為語言學研究的一個焦點。從語義學角度看，預設是兩個語義命題之間的關系，可以從真值條件來確定是否為語義預設。如果句A和句B存在預設關系，則二者必須滿足:(1)如果句A真實，句B真實；(2)如果句A是假，句B仍然真實。[1]p.175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之后，學者們發現僅是局限于對句子真值問題的探討是非常局限的，與實際應用結合起來才是拓展研究深度和廣度的出路。于是他們逐漸放棄了對語義預設的探討，轉向了對語用預設的探討。需要指出的是，語義預設和語用預設二者并不抵觸，只是研究的角度不同而已。

Stalnaker是最早發現預設屬于語用現象的學者。依據Stalnaker(1974)[2]p.473，語用預設不但同語境有關，而且同說話對象有關。Yule[3]也認為預設是沒有被人們通過話語直接表達出來但在交際過程中得以傳遞的信息，是說話人在說話前所作的一系列的假設。“說話人的語用假設要得到說話對象的理解這一點十分重要，否則，他會遭致誤會，或雙方無法達到交際的目的。”[4]p.70-71

近年來，國內許多語言學家也從不同的角度對語用預設抒發了自己的觀點。例如，徐盛桓[5]認為語用預設從廣義的角度講，就是交際雙方預先設定的先知信息；何兆熊[6]則認為是交際雙方的背景知識；何自然認為，語用預設是指“那些對語境敏感的、與說話人(有時包括說話對象)的信念、態度、意圖有關的前提關系。”[4]p.68

綜合而論，他們的共同點是都將語用預設同語境以言語的發出者聯系了起來。透過學者們的觀點，筆者認為語用預設是在交談過程中，說話人已知的信息，同說話對象有關。但說話對象是否已知或相信這一信息則不一定。

語用預設具有共知性(mutual knowledge)、合適性(appropriateness)、可撤銷性(defeasibility)等特點。筆者將在下文文本分析時，對這些特征作出解釋。

三、《老友記》中的語用預設

巧妙地使用語用預設這一交際策略使《老友記》的語言具有了獨特的幽默性。接下來，筆者將以《老友記》的部分文本為語料，從其如何使用語用預設的角度揭示其語言的幽默機制。

1.故意誤解預設

說話者可以主觀地提供一個預設信息或者有意歪曲預設信息來試圖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這種模式違背了預設的共知性，即交際雙方或一般人所共知的信息。

Airline Employee:I’m sorry,would you move your thumb?I can’t see the seat number.

Chandler:Oh that’s all right,I have it memorized.It’s 1A.

Airline Employee:Sir,this is not a first class ticket.I’m sorry.

Chandler:Apologyaccepted.Excuse us.

Monica與Chandler準備乘飛機去共度蜜月。二者因沒有買到頭等艙座位嘆息不已。出于對頭等艙的好奇，兩位決心一探究竟。針對航空工作人員讓他們出示機票的請求，Chandler遮遮掩掩，但最終還是被發現買到的只是普通艙機票。于是工作人員說“I’msorry”。這句簡單的日常交際用語攜帶了交談雙方共知的預設信息，此處即他們不能進入頭等艙。而Chandler則故意誤解工作人員“I’msorry”的預設信息是在向他們道歉，于是理直氣壯的說“Apology accepted”。簡單的情節因Chandler故意誤解預設而令人忍俊不禁。

2.故意取消預設

交談雙方可以利用預設的可取消性實現自己的意圖。預設具有可取消性，即語用預設話語原來的設定在特定的語境中可以被取消。

Ross:Uh Joey,can you give us just a minute?

Joey:No.

Ross:What?

Joey:Oh,I’msorry.I meant no.

Joey無意之中將Ross的求婚戒指撿起，且被Rachel誤認為是他在向自己求婚。作為一名剛剛生下孩子的單身母親，內心的無助使她立即答應了。這時，Ross推門進來。他詢問Joey“Uh Joey,can you give us just a minute?”按常規而言，這里的預設信息是Joey要離開。然而，因為Joey不想得罪自己的朋友，更不想引起Ross和Rachel的誤會，想解釋清楚再走。于是出乎Ross的意料，Joey說“no”，并進行了進一步的說明“I’msorry.I meant no.”這里交談對象和觀眾均產生了認知上的落差、認知上的頓悟。幽默油然而生。

3.故意更換預設

交談雙方中的一方取消話語原來的預設，而代之以新的預設。交談雙方可以使用多種方式更換預設。故意更換預設使用了語用預設合適性的特點。合適性指預設要與語境緊密結合。

Ross:No,no,nothere’s nothingwrong with you.I mean,you don’t strike me as the type of person that wants to get married anyway.

Phoebe:I wanna get married!

Ross:Please don’t cry because of me,Pheebs.I don’t know what I’mtalkingabout.I’ve been divorced three times!

Phoebe:At least you’ve been married!Oh my God!I wanna trade lives with Ross!

Phoebe在咖啡館等Mike時與Ross聊起了愛情觀。Ross稱自己很羨慕Phoebe的愛情觀——從不為情所迫，從不擔心是否會有結局。但是，仔細思考之后，Phoebe覺得自己已經30多歲，卻從來沒有愛情長跑過，于是傷心不已。Ross為了勸導Phoebe，把之前有關Phoebe從未愛情長跑過的預設信息取消，更換為強調自己已經離過三次婚了。然而，Phoebe卻將此預設信息再次取消，更換為Ross至少已經結過三次婚，覺得自己連Ross都無法相提并論，更加傷心了。面對這樣的場面，Ross不知所措，只有后悔自己挑起了話題。

4.故意保留預設

說話人在交談的過程中為了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故意保留了自己已知的預設信息。這一模式違背了語用預設的共知性。

Rachel:Wow!Look at that,Chip Matthews called.I wonder what he wants?

Ross:Well ah,actually...

……

Ross:Well,umm,whydon’t you give hima call?

……

Rachel:Chip!Hi,it’s Rachel.Rachel Green.Yeah,umm,you left me a message.Yes you did,my roommate wrote it down.Monica Geller.Ohh.

Ross:Oh,that’s right!He called to ask out Monica!That-that’s gotta be embarrassing!

Ross和Rachel剛剛吵架分手。Rachel看過電話記錄后，知道Chip Matthews剛剛打過電話。出于對Ross的氣憤，故意大聲告訴Ross有人想跟她約會。事實上，Ross知道，Chip Matthews打電話是要約Monica，剛要告訴Rachel卻被她頂了回來。無奈之中，Ross掩蓋了自己已知的預設信息，即保留了說話人單方面已知的預設信息，慫恿Rachel“give hima call”。電話打通之后，Rachel才恍然大悟，內心尷尬無比。占了上風的Ross卻更加驕傲，幽默地向Rachel耳語“that’s gotta be embarrassing！”看到此處，觀眾無不為這對冤家折服。

囿于篇幅的限制，筆者不再對劇中的其他語用預設模式進行說明。筆者認為以上四種典型的語用預設模式可以幫助讀者很好地理解《老友記》中的語言藝術。

四、結論

本文整理分析了《老友記》中一些典型的巧用語用預設的文本。筆者發現巧妙地使用語用預設是情景喜劇產生幽默效果的一種重要的交際策略。《老友記》中使用的故意誤解預設、故意取消預設、故意更換預設、故意保留預設等語用預設模式，均使它的語言產生了不可阻擋的幽默效果。作為一種有趣的語言現象，語用預設使我們的語言鮮活而有生氣。

[1]Levinson,S.Pragmatics[M].CUP,1983.

[2]Stalnaker,R.C.Pragmatic Presuppositions[A].In David(ed.).Pragmatics A Reader[C].Oxford:OUP,1991.

[3]Yule,G.Pragmatics[M].Oxford:OUP,1996.

[4]何自然.語用學與英語學習[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

[5]徐盛桓.“預設”新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6]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