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作品中的物

□ 靳娟娟

在《藝術作品的本源》中，海德格爾把“自在之物和顯現出來的物，根本上存在著的一切存在者，統統被叫做物。”探索藝術的本質要從藝術作品開始，而探索藝術作品的本質則應該從物的因素開始。戲劇作為一門比繪畫、雕塑、音樂、建筑等更為復雜的藝術，自然所包含的物的因素就更多，每種物的因素都會牽涉到戲劇呈現的每個過程，本文試圖以海德格爾的理論，探討一下戲劇作品中的物。

一、戲劇作品中物之領域

吳戈教授在他的《戲劇本質新論》一書中指出，在戲劇創演活動中，演員的表演藝術環節，是以演員富于表現力的身體為材料的“人造型”環節，那么與此相對，借助各種物質材料為媒介的舞臺造型因素，如舞美造型、燈光造型、服裝造型、化妝造型、道具造型等，這些統稱其為“物造型”藝術。然而，在以海德格爾的理論看來，戲劇中的物還遠不止這些。海德格爾把本身并不顯現的物稱之為“自在之物”，他把“自在之物”和“顯現之物”，或者是一切存在者，統稱“物”。

戲劇的活動，分為簡單的戲劇活動和繁復的戲劇活動。簡單的戲劇活動是已成型但尚屬起始階段的戲劇活動；而繁復的戲劇活動是發展到高級階段的戲劇活動。前者只是具備一些作為戲劇活動的最核心、最具有結構活動形態的力量的要素或特點，必須要有演員、觀眾，要在戲劇的假定性前提下表演一段有一定長度的故事，看起來是沒有那些“顯現之物”的，比如舞臺、燈光、服裝、道具、化妝之類，但是表演還是需要一定的場地，需要在這個場地上進行演出的人，戲劇最簡化、最原始的狀態仍然離不開“自在之物”，它沒有表現出來，但它已然存在了。

戲劇發展到現在，在“自在之物”外又派生出了許多新的特點，圍繞著戲劇活動的核心出現了一些受著一定制約和影響的“物”的因素，這就導致了戲劇活動流程中的環節因素增多了。如劇本文本、舞臺環境設計、服裝設計、燈光設計、道具設計、音響等，這些都屬戲劇活動的物的領域，這些因素都是幫助著“一定長度的行動”被表現、被欣賞的活動過程而產生和發展著，戲劇作品本身也作為物伴隨著戲劇作品中的物而發展著。

二、戲劇作品中的物之因素

海德格爾認為，凡·高那幅描繪農鞋的油畫和煤炭、木材無異，貝多芬的四重奏與地窖里的馬鈴薯無異。戲劇作為現存的存在者，和馬鈴薯一樣都具有物因素，物因素是什么？“作品中唯一的使某個別的東西敞開出來的東西，這個把某個別的東西結合起來的東西，乃是藝術作品中的物因素”。在戲劇藝術創作中，藝術家用勞動創造了藝術作品，這種勞動創造的過程不可質疑的成為了藝術作品區別于其他勞動產品的重要因素就是作品中的物因素，正是由于物因素的存在，藝術作品從單純的制作物成為了藝術品。物因素的構成有多種，大小、強度、色澤、聲音、光亮……海德格爾認為，這些因素左右著我們對藝術作品的審美，質料與形式的不同，是我們探索物之物性的原因。

同理，是不是我們用對物的解釋來解釋戲劇作品的物性就會成功呢？不，至少是不全面的。區分形式與質料的重點是物的“有用性”。舞臺上的音響形式是什么？是聲音，是音樂，是放大音量。“有用性”是器具存在的本質，也就是音響存在的本質，形式與質料同時隱藏在這種本質中。戲劇作品中的音響不完全同于音響。音響服從有用性的原則，但戲劇作品中的音響不一樣，它雖然具備實用原則，形式與材料的選擇不受外來強制性影響。聲音可以是快樂，可以是悲傷，也可以是撕裂心靈的吶喊。

近年來，中國舞臺美術界從理論到實踐上的發展勢頭喜人，而且舞臺美術家們提出，舞臺美術在戲劇創演的活動中，不是附庸于表演藝術的因素，而應根據自己特殊的手段造型，創造成為戲劇行動中的一個無言的角色。舞臺的任何物，戲劇中的任何物，不是我們肉眼看慣的世俗世界，而是劇本形象在舞美藝術家思想情感中凝煉聚合成的一種心象，一種詩意的想象。

自亞里士多德《詩學》以來，西方人多把藝術，尤其是把戲劇認為是起源于對生活的摹仿。海德格爾則承認藝術與真理確有深邃的聯系。這聯系不在摹仿，而在于真理“將其純凈光芒注入作品”。作品反過來，又令真理以藝術方式敞開自身，這種敞開即解蔽，也可以說是存在之真理，是在作品中得以發生的。在藝術作品中，存在者之真理自行置入作品，藝術就是真理之自行置入作品。而戲劇作為最為復雜的藝術，作為涵蓋多門藝術的藝術，更是不能逃避。

[1]海德格爾著.孫周興譯.林中路.藝術作品的本源[M].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8年4月.

[2]吳戈.戲劇本質新論[M].云南大學出版社.200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