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胰島素共同翱翔

原作者/Steve Steele 編譯/楊琦

Steve Steele是世界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駕駛民航飛機行駛國際航線、使用胰島素的機長。在此之前，他經歷了飛行生涯的停頓、妥協、抗爭和回歸……我們聽他自己是如何描述這一路走來的種種艱辛。

噩夢造訪

作為一名飛行員，最可怕的夢魘就是體檢合格證被剝奪，進而失去繼續飛翔的資格。而這件事，在1986年不偏不倚地發生在我身上。那一年，“1型糖尿病”的診斷結果造訪了我，于是我被告知：停止飛行！

因為依照加拿大和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國際民航組織（ICAO）標準和推薦實踐，胰島素依賴型糖尿病患者將不予頒發任何類型的飛行執照。ICAO認為：1型糖尿病患者很難保證飲食、運動和胰島素用量的平衡，并且容易產生疲倦，此類飛行員也不可避免地存在這些隱患。如果一名飛行員在駕駛過程中出現低血糖，就有可能喪失意識，進而導致災難性后果。所以，ICAO禁止任何1型糖尿病患者成為飛行員。

就這樣，我在加拿大航空（以下簡稱“加航”）公司八年的飛行生涯瞬間停止了。在加航的支持下，我用五年的時間獲得法律學位，繼而擔任了三年的執業律師。盡管我從不打算利用法律知識來幫助自己重新踏上飛翔之路，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段學習和工作歷程為我回歸飛行生活做了良好的鋪墊。

這八年間，我被加航聘為模擬飛行指導員。

法律協助

其實，早在1982年，加航醫學部就已決定重新審議關于糖尿病患者能否擔任飛行員的政策，但這條路走得非常艱難。

1986年，加拿大運輸部開始評估可以重新獲得飛行執照的糖尿病飛行員，可這些飛行員僅靠口服藥控制病情，并不依賴胰島素。所以，這次評估依然與我無關。

從1982年到1992年的這10年間，加拿大糖尿病協會一直竭盡全力通過法律手段解決這一問題。協會利用加拿大權利與自由憲章敦促加拿大運輸部盡快制定相關政策，幫助1型糖尿病飛行員恢復原職。結果，加拿大聯邦上訴法院規定：在加拿大法律中，拒絕給糖尿病患者頒發飛行員執照是合理的。盡管這有歧視之嫌，但法院認為：一方面沒有給1型糖尿病飛行員單獨駕駛的執照類型；另一方面也沒有胰島素依賴型飛行員單獨駕駛安全性的醫學評估和共識。所以最終裁定：加拿大運輸部禁止1型糖尿病患者擔任飛行員是合理的。

轉機出現在1992年。一組專家開會討論現代航空環境中的糖尿病患者。多虧幾位關鍵專家的提議，一項關于1型糖尿病飛行員的新政策誕生了。

于是，一個個曾經不幸終止飛行生涯的人們開始回歸。

回歸天空

加拿大軍用機飛行員Chuck Grenkow，是全世界第一位重新獲得體檢合格證的1型糖尿病飛行員。1987年，Chuck被診出患有糖尿病。不過，他幸運地遇到了一位非常有遠見的醫生Dr.Gary Gray。這位醫生在內分泌科醫生Dr.John Dupre的幫助下，對Chuck的糖尿病管理能力進行了為期兩年的監控和評估，并最終助其重返飛行崗位。1989年，Chuck回到飛行中隊擔任飛行員。現在，他在加拿大繼續其飛行生涯。

可是，對于民航飛行員來講，“回歸”的過程更加漫長。

John McDermott是第一位重新獲得體檢合格證的1型糖尿病民航飛行員。他曾是加航波音727的機長，于1981年查出糖尿病。通過各種努力，直到1999年，John才重新獲得體檢合格證，返回加航。不幸的是，他始終被一些其他的事情所困擾著，無法全身心投入工作。可以說，John是糖尿病飛行員重回民航飛行崗位的先驅，若沒有他的努力，我們后來的所有人也許都將永遠告別飛行生涯。

第二位是Brett Walker。他在1998年12月被診斷為糖尿病。那時他并不需要胰島素，但是到了2000年12月，他必須要用胰島素才能控制病情，于是他的體檢合格證也被收回。所幸經過努力，Brett重新獲得體檢合格證，并回到多倫多擔任空客的大副。可以說，Brett是第一個飛國際航班的1型糖尿病飛行員。

接下來就是我和另外一名加航的大副Tom。我們都是在2001年12月重新獲得體檢合格證的。Tom已于2002年1月就返回空客A320，現在已是巴西航空公司在多倫多分部的機長。

而我返回飛行崗位所花的時間更長。1994年，我放棄律師職業，遷至香港，擔任模擬飛行指導員。2002年11月我由香港再返回加拿大，回到加航擔任空客A320的機長。這份新的工作協議要求我首先作為大副試飛6個月，以保證一切正常，到2003年10月，我就回到機長的崗位了。于是，我成了世界上首位使用胰島素的商用機機長。2006年，我被調到波音767，這樣，我又可以幸福地繞著地球飛國際航線了。

Ron Swaisland是目前最后一名返回駕駛員崗位的糖尿病患者。他在1996年8月被診斷為2型糖尿病，但他一直都能通過飲食和運動來控制血糖水平以保證良好的飛行狀態。直到2004年7月，他不得不開始使用口服降糖藥，不幸的是，降糖藥也不能幫他很好地控制血糖。于是很快地，10月，他就開始使用胰島素了。2006年，Ron以空客A340機長的身份回到飛行崗位，2007年6月1日便從加航退休了。

啟迪

加拿大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允許糖尿病患者擔任商用飛機駕駛員的國家。但這些特殊的飛行員們都要遵守一份非常嚴格的協議以保證飛行的安全。比如，起飛前30分鐘內必須測血糖一次；飛行途中至少每60分鐘再測一次，萬一血糖讀數低于安全讀數范圍，則要將測血糖的頻率降為每30分鐘一次。所有的血糖讀數都要發給加拿大運輸部以備案，并作為決定我們的體檢合格證是否依然有效的重要指標。可以說，目前我們是世界上體檢最嚴格的飛行員，而我們的飛行執照在每個體檢周期都會被收回，然后經過對我們飛行情況和身體狀況的全面評估后再重新頒發。

我衷心地希望加拿大對1型糖尿病飛行員的審核和管理經驗，能夠對其他國家有所啟迪，使更多不幸患有1型糖尿病的飛行員能夠再次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