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11位總統“斗爭”的漫畫家

靈子

他曾經被尼克松列入“白宮敵人”名單，他曾經被里根及其妻子南希電話投訴，他對從杜魯門開始連續11位總統開展了不懈的“斗爭”。雖然三次贏得普利策新聞獎，但他覺得，登上尼克松臭名昭著的敵人名單“比得普利策獎還榮耀”。

愛與總統作對

“但愿我的偉大一如我的痛苦，或者比我的名字渺小，或者能讓我忘記過去的身份，或者記不起現在要被迫變成什么。”這是莎士比亞筆下理查二世的名言，被康拉德贈與“水門事件”之后的尼克松，顯得更加意味深長。“水門事件”曝光當天，他便在漫畫中加以嘲弄：配備了一身工具的尼克松正在滿頭大汗地鑿民主黨總部的墻壁，旁邊幾個人指指點點，說：“他說自己是電話公司的……”他筆下的尼克松永遠皺眉頭、長鼻子，耷拉著下巴，腦袋縮進聳起的肩膀里，陰險又惶恐。為此，康拉德上了尼克松的“白宮敵人”名單。

另一個在康拉德筆下不得“善終”的加利福尼亞人是總統里根，從開始擔任加州官員起，這位演員出身的政治人物便不得不每天面對康拉德的種種諷刺。后者總是將他描畫為小丑或頭腦簡單者，比如稱里根為“里根漢”——戲仿“羅賓漢”——專門把窮人的錢偷來給富人。另一幅畫里，針對里根的軍備競賽政策，康拉德將其置于齊腰高的浴缸里，興致勃勃地跟在橡膠鴨子后面擺弄一串玩具軍艦。

他的畫筆辛辣直接，一針見血，以至于《洛杉磯時報》的主編常常在早餐時間接到里根或其妻子南希的投訴電話，但康拉德的不屈不撓絲毫未變。最近一次“中獎”者是小布什，畫中筋疲力盡的他推著西西弗斯的石頭上山，石頭上寫著大字：伊拉克。唯一被康拉德的鋼筆畫逗笑的大概只有福特，他說過：“你笑，全世界會跟你一起笑；你哭，就只有成為保羅·康拉德的漫畫了。”

比得普利策獎還覺得榮耀

“永遠不要因為客觀而控告我。”這是康拉德的名言。不公正、浮夸、腐敗，是他的漫畫不變的主題。1965年發生黑人暴亂之后，康拉德畫了一群中年白人將一個黑人置于手術臺上扎針管：“你提到失業、住房、教育、警察暴力、絕望……但是，你暴亂的原因是什么？”另一次，為嘲弄總統卡特在接受《花花公子》采訪時說的“我也有欲望”，康拉德便畫了他在自由女神像前意淫女神裸體的情形。

“讀者們每天早上都在期待他的作品，他總能讓你憤怒、讓你大笑，或者讓你思考。”《洛杉磯時報》編輯拉斯·斯坦頓說。

他曾三次贏得普利策新聞獎。但康拉德覺得，登上尼克松的敵人名單“比得普利策還榮耀”。這樣與強權作戰免不了付出代價。有人以誹謗罪名將他告上法庭，有人寫文章謾罵抗議。爵士歌手弗蘭克·辛納屈就曾表示：“他超出了媒體人的道德底線。不要以為在憲法第一修正案的掩護下就可以為所欲為。”他說得沒錯，正是美國憲法中關于不得剝奪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的規定，使得康拉德得以擁有自由的創作環境。“我們曾經不止一次討論過，康拉德帶來了多大的麻煩。”1971年到1989年的《洛杉磯時報》社評版編輯托馬斯說，“我們經常為此挨一頓臭罵。但是你還是忍不住欣賞他漫畫的藝術性、背后的智慧及其老拳擊中的要害。”

除了輿論環境，更重要的自然是康拉德個人的藝術天賦、新聞敏感度、廣泛閱讀和思考。這個1924年出生于衣阿華州的窮小子有一對志存高遠的父母，他們盡管生活拮據，仍然決定送孩子去學習藝術。康拉德常說，自己的第一幅畫作是8歲時畫在男廁所墻壁上的涂鴉。高中之后，他還曾與雙胞胎兄弟輟學去阿拉斯加闖蕩，為賺錢在妓院里彈過鋼琴。二戰期間，康拉德決意從軍，并參加過太平洋戰爭。盡管這是最后一次“正義”的戰爭，他卻被身邊隨時發生的死亡、暴力深深震動，他此后的畫作無一不是在為反對暴行、爭取人權而努力。從戰場歸來后，他進入衣阿華大學學習，并在學校校刊上首次發表了自己的漫畫作品，興奮的感覺激勵他持續創作，從此走上了漫畫創作道路。

“漫畫家應該保持自己的火氣并將其轉化為創作。”康拉德曾這樣闡釋自己的理念，“漫畫的功能顯然應該是否定性質的，一幅帶有鼓吹意味的漫畫通常等于什么也沒說。”

（燕子摘自《周末畫報》2010年第3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