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青春中

莫小米

碼頭上，他再次問她：能不能不去？

她笑著說：我很快會回來，我是你的，我不會忘記你。說完跳上了甲板。

他說：你走了，我也走算了。欲縱身跳海。

輪船起錨，起航。她遠遠地看見，他被幾個水手拉住……

六十多年后，一個老太太，登報尋找初戀情人。

她清晰地記得那一幕，她說，此后遇到的男人，沒有一個能像他那樣愛她、能為她而死。她拿照片給記者看。當年的她和他，就像我們見過的上海灘的舊時影星，一對璧人。他倆同在上海的洋行做事，上班用英語，談戀愛用法語。

她彈鋼琴，邊彈邊唱：當年我們正年輕，五月風光令人迷醉……

一年過去了，沒找到初戀情人。她卻堅信，會有奇跡發生。

這樣的奇跡，概率很小吧！但還真有，在電視上看到，北京的一位老太太，就把初戀情人找到了。

電視動用的手段，比報紙更直觀。先讓青春情境再現：有碧湖、有柳絲、有白色連衣裙，再配以音樂，迭現美麗的舊相片。然后制造懸念，四處尋訪。

老太太非常優秀，幾十年中一直有人追求她，其中不乏知名人士，但她保持了單身。

當老太太終于跟著拍攝車來到老爺爺的樓下，她膽怯了：他愿不愿意認我？見面會不會尷尬？要不，你們先上去問一下他，我在這兒等著。

于是我們先于老太太看見了老爺爺——光頭，著老頭衫，身軀肥碩，接過老伴兒遞過來的水“咕咚”喝了一口，干脆地說：不記得有這么個人了。

其實他是記得的，因為最后送記者出來時他說了一句：都老了，希望大家保重身體，就這，沒別的。

老太太看了錄像，只說了一句話：他變粗魯了。

她眼里沒了光澤，仿佛一下老了三十歲。

漫長的尋找過程，她一直徜徉在青春中，一旦找到，就猛然跌了出來。

（周新鑫摘自《今晚報》2010年5月24日，周至禹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