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仙人球

每對夫妻對愛都有不同的詮釋，他們的愛最簡單，不管生老病死，他們的手始終牽在一起。

這是一間放有5張床位的大病房，我送姨媽住進去的時候，還空著一個床位，正好和姨媽挨著。兩天后我去探望姨媽的時候，那張病床上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病號正在輸液。陪護的是她的丈夫，一個個頭不高，微微發福的男人。

大病房人多嘈雜，來上兩撥探視的人，病房里就沒了站腳的地方。時令已是春夏交替之即，病房里的空氣越來越污濁。那天我正好休班，陪著姨媽嘮了一天的嗑兒。中午臨床的家屬出去買飯，回來的時候，一手提著飯盒，一手抱著一盆仙人球。那女人的眼睛一亮:“從哪兒買的?”“路邊正好有位賣花的老人，我就選了一盆，這是你最喜歡的仙人球?！蹦悄腥艘荒樀呐d奮。“病房里不讓放雜物，連自己的被子都不讓蓋呢!”一位病人家屬在一旁插話?！白o士查房的時候，我們可以放在床底下?！蹦悄腥藴睾偷鼗氐馈?/p>

閑談中，我了解到臨床這對夫妻在縣城工作，他們是在北京住了一個月的院以后轉到這家醫院的，因為在經濟上已經難以支付在北京住院的費用，女人被確診患了乳腺癌，需要切除雙乳，為了給女人治病，男人賣掉了房子，兩個人結婚十年了，還沒有自己的孩子。那女人不無遺憾地說:“以前總想著做丁克家庭，享受兩人世界，現在多想生一個寶寶，以后我若不在了，也好有個人陪著他?！闭f著說著就淚眼婆娑了，那男人遞過來一個削好的蘋果:“傻丫頭，別想這么多，有你陪著我，就夠了?！睘榱私o病中的女人補充營養，男人買了一個大號的保溫桶，隔三岔五去外面一家小飯館煲湯。有時候是烏雞湯，有時候是甲魚湯，湯里漂著紅彤彤的大棗，煞是好看。他舀一勺放在嘴邊吹一吹，送到那女人嘴邊:“快，趁熱喝?！蹦桥藫崦氖?“你也喝點，看你，這些天都瘦了?！泵康竭@時，滿病房里的人都輕手輕腳，那些瑣碎的溫言細語，感染著整個病房，讓大家的心里暖暖的。

住院時間久了，同一病房里的幾個病友熟悉得像老朋友一樣。趁男人出去買飯的空當，大家開女人的玩笑:“你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福氣，找到這么一位知冷知熱的好老公。”她羞澀地低下頭:“他呀，人可樂觀了，和他在一起，愁也會變成喜。”

他們和其他的病號不同，盡管知道得這種病進醫院容易出醫院難，可他們從沒有像別的病友一樣哭哭涕涕，愁眉苦臉。女的躺在床上，不管輸液還是手術，她一直那么安靜，不管疼痛還是折磨，她總是一臉安詳;男的陪床連個囫圇覺都睡不成，累了在妻子的床邊趴一下，乏了坐在板凳上打個盹，第二天又是精神抖擻，里里外外地忙活。

手術一周后，那女人開始做化療，頭發大把大把地掉，無奈剪短了頭發，那男人見狀，買飯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假發和一頂紅色的帽子。形容枯槁的女人戴上帽子，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生氣，變得紅潤起來。

每對夫妻對愛都有不同的詮釋，他們的愛最簡單，不管生老病死，他們的手始終牽在一起。在他們的眼里，住院仿佛是一場外地旅行，那相濡以沫的深情里藏著生命的力量，那盆仙人球仿佛懂得他們的心思，在他們的精心伺弄下，長勢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