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大建:講低碳,也講經濟

錢亦蕉

去年哥本哈根峰會雖然沒有達成預期目標,但是“低碳”的概念已經在中國大地泛濫開來,成為時髦詞匯。到底什么才是“低碳經濟”,它是否要求我們每個人改變生活方式?本刊對話同濟大學可持續發展與管理研究所所長諸大建教授,讓他來為我們釋疑解惑。

《新民周刊》:現在對“低碳經濟”有各種各樣的定義和解釋,依你看,什么是低碳經濟?

諸大建:首先要明確我們說的是“低碳經濟”,而不是“低碳社會”(目前有些國家如日本提出要建立“低碳社會”)。這里涉及兩個指標,一個是經濟指標,即GDP;一個是碳指標,即二氧化碳排放量。我認為所謂“低碳經濟”就是GDP增長跟二氧化碳排放脫鉤的一個經濟。現在傳統經濟是同步的,GDP越高,碳排放越高;而“低碳經濟”要求這兩者往相反方向發展。我們要衡量碳生產力指標,即單位碳排放的GDP產出,同樣排放一升二氧化碳要產出更多的GDP。這其中要防止兩個極端,老模式是只有“經濟”,沒有“低碳”;另一個極端是拼命講“低碳”,不講“經濟”。

《新民周刊》:我們為什么要提倡“低碳經濟”?

諸大建:從世界范圍講,地球二氧化碳容量有限,1785年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人類使用高碳能源太多,如果繼續這樣排放,就要超過容量了。從中國來講,中國已經變成世界上二氧化碳排放第一大國,一方面需要盡責任減排,另一方面也是我們改變發展模式的需要。如果繼續現在的發展模式,未來我們的經濟將受限制,因為化石(fossil)能源(包括煤、石油、天然氣)資源不夠,價格越來越高,并且以現階段的發展速度,未來20年的碳排放將是現在的2-3倍。而“低碳”的說法比“環保”、“綠色”要有力得多,因為“低碳”是可計量,可行動的。

《新民周刊》:目前世界上哪些國家“低碳經濟”發展得比較快?

諸大建:2007年,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發布的報告確定人類原因造成氣候變暖的可能性達到了90%,可以說這一年是低碳經濟的元年,去年哥本哈根峰會使得低碳經濟進一步趨熱。應該說現在大家都還是起步階段,相對來說英國走得前面一點,整個歐盟比較積極。但大多還僅僅是決策,低碳經濟真正變成主流可能在未來5-10年。從第一次工業革命至今,新技術產業化革新已經歷了5波,中國的改革開放趕上了最后半波,現在又是新的一波產業革命——以碳生產力為核心的生產經濟,希望中國能把握住這一輪。

《新民周刊》:對上海這樣一個大城市來講,減排主要在哪些方面?

諸大建:城市的碳排放主要集中在工業、交通和建筑。像紐約、倫敦這樣的消費型城市,最大的排放是建筑,香港的排放則主要是交通;而像上海、北京這樣的生產型城市,主要碳排放還是集中在工業上,特別是鋼鐵、化工等大型重工業。目前,上海工業排放在往下降,但隨著私家車增多,生活水平提高,交通、建筑方面的排放卻在增加。所以我們現在既要應對生產性的二氧化碳,也要應對生活消費的二氧化碳,兩者一起控制。

《新民周刊》:那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普通人的生活方式要改變?為了節能減排,我們要犧牲生活質量嗎?

諸大建:這里面有一個誤導,如果基本需求都沒有滿足,談什么減排?對那些開豪車住豪宅的富人才應該更多地講低碳。我國目前每年人均排放二氧化碳5噸,低于5噸的,基本需求沒滿足,5-10噸的是中間層,高于10噸的是過度了,過度的這些人才是要重點減排的。絕不是只要“低碳”不要“經濟”,講低碳不是把生活變得不方便,目標是更好地生活,而不是犧牲生活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