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
分配中的歧視,使勞動不再是令人問心無愧的事業,使勞動者成為一種具有懲罰性的社會身分,勞動者的人生意義降低。
眾所關注的《工資條例》消息莫衷一是。有消息說,年內將要出臺,又有消息說再快年內也難出臺。
但無論如何,步驟似乎還是緊鑼密鼓。調研人員在派往各地,官方學者在放出風聲,《人民日報》直接提出在解決收入分配問題上要避免“三大認識誤區”,新華社《瞭望》周刊指出收入分配差距過大影響“社會的穩定”和“政權的鞏固”。
據報道,正在制定中的《工資條例》可望將工資集體協商等條款納入。實際上,在制定具體辦法之前,工資協商不過是一種“精神”而已。勞動者以個體身份與企業打交道,可能的結果只是接受條件而協商不太可能。如果勞動者以集體協商形式談判工資,那么這個集體如何形成,這將是一個重大問題。
有許多資料證明現有的勞動報酬體系出現了嚴重問題,勞動報酬占GDP的比例在下降,全國總工會的數據稱從1997年的53.4%降為2007年的39.74%。這一廣被引用的數據被財政部研究機構人員否認,認為勞動報酬占GDP比例被低估。但另有學者指出根據財政部2009年的統計,“我國10%的富裕家庭占城市居民全部財產的45%”,由此可推論普通勞動者的平均報酬實際上只占GDP的23%。
人們還指出,中國的基尼系數已經越過國際公認的警戒線,財富過于集中可能產生嚴重社會沖突。而且我國確定的貧困線為人均每天0.3美元,如果按照世界銀行推薦的人均每天1.25美元的標準,那么貧困問題實際上十分突出。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勞動報酬是其唯一的收入來源。中共十七大提出增加居民財產性收入,但對很多人來說,難以擁有可供產生收入的財產,如果不能增加工資,他們就失去了增收的可能。
政府應該在多大程度上介入勞動力價格,見仁見智。有人認為政府對企業工資過多介入,可能使勞動力價格發生扭曲,而不能顯示真實的市場狀況,結果是要么造成名義工資增長而通貨膨脹隨之,要么造成實際工資過高而帶來高失業率。而另有人認為,政府有必要不斷提高最低工資標準,因為這一標準實際上指導了平均工資(據說,工人平均工資基本上會是最低工資的兩倍),這樣有利于使初次分配體現出應有的公平。
有一個現實問題需要注意,中國存在著大量的失業人群,大量的勞動力急欲獲得職業。在這種情況下,勞動力市場將傾向于工資走低。就目前狀況來說,一個工人的勞動報酬,很難用他拿到了多少錢來衡量,因為大量的工人經常被要求加班,超時勞動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現象,而工人也只有通過加班才能獲得一個看上去還過得去的收入。這種超時工作狀態,減少了勞動用工,從而加劇了失業,又使得工資有一個比實際好看得多的數據,從而掩蓋了真實。而真實的情況可能是低到超乎想象。
還有一個問題是各種職業的比較收益是否合理,這既指同一行業內普通工作者與白領、金領人員的收入差距過大,也指不同行業之間工資的巨大差異。正常的工資分配體系下,從事高危險性或者比較令人不愉快工作可獲得更多的報酬,例如采礦業或者制造業的平均工資水平可能高于政府工作人員。
這樣,收入分配改革需要以嚴格勞動制度為前提,嚴格限制乃至禁止加班,這樣才能使真實的用工需求顯現,從而擴大就業;同時使工人真實的勞動收入顯現,也許我們會看到普通勞動者通過一份職業的全工時勞動也只能勉強維生。
總體而言,普通勞動階層的工資分配,事實上成了一種對其勞動的社會性歧視。其表現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勞動成了參與分配的諸要素中最廉價的部分。這種分配中的歧視,使勞動不再是令人問心無愧的事業,使勞動者成為一種具有懲罰性的社會身分,勞動者的人生意義降低。
收入分配問題既是一個經濟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想想這個社會中的大部分人因為其“勞動者”身份而變成“下等人”,其自我評價和社會評價都降到底層,實在是發展過程中對人最大的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