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反思錄

邵樂韻 應琛

整個外語類培訓市場并未有一套系統完善的監管制度和保障制度,這就導致培訓中心倒閉、老板攜款潛逃的事情屢見不鮮。

登記,等消息

撥通上海建工(集團)干部學校的電話,一聽到“凱恩英語”,接電話的阿姨不等下文,就熟練地說:“你拿支筆記好:帶好身份證、協議書、學費收據等原件及復印件,到宛平南路75號建科大廈17樓,接待時間從每天上午9:30到19:30,到12月27日截止。”其余的,她說什么也不知道了。自從“凱恩英語”一夜消失,作為中方合作單位的建工干校就成了無著落的教師和學生討說法的地方。

12月26日,周六,離截止日前還有一天,建科大廈的電梯在底樓和17樓之間不停地往返。原凱恩中心的辦公樓層空空蕩蕩,沒有照明,只有一間靠窗的大教室里坐著幾桌人。4名自稱是市教委工作組委派的工作人員接待著前來咨詢登記的凱恩學員。

白領易先生在11月份的時候經朋友推薦,報了2個級別的凱恩英語口語培訓課程,根據官方價格,每個級別要3880元,課時2個月。“我報了兩個級別,打了優惠價也要6000多元。本來定在12月初開課,結果一次課也沒上,學校就沒了。”易先生苦笑了一下,“打電話給當初負責安排課程的中方課程顧問,也一直聯系不上。”凱恩英語在上海曾有5個培訓點,事發后,各區學員都自發建立了“凱恩英語維權群”。易先生加入了其中一個,“上面會發布一些通知信息,比如到建科大廈來登記學員情況等。也有很多人提出疑問,但是幾乎沒什么人回答。”除了坐等消息,沒人知道該怎么辦。

有學員打電話到消費者協會投訴過,消協又讓他們去找上海市教委專門處理此事的工作班子。記者曾幾次撥打市教委電話試圖詢問進展,但是由總機轉告的工作組聯系電話始終處于忙音狀態。

在建科大廈負責情況登記的工作人員耐心地接待前來的學員,請他們填寫個人信息、學費金額、所報課程等情況,并告訴他們,60個工作日內會有答復。易先生詢問下來,感覺復課的可能性比較大。但當記者詢問具體會怎么安排,有哪些英語培訓機構可能接收這些學員、如果學員不想再讀能否獲得退費時,一名工作人員表示,自己只是根據上級安排前來負責信息統計的,其他的什么也“不清楚”。

王小姐從2005年就開始在凱恩英語報班讀口語課程,陸陸續續完成了4個級別的課程學習,還剩最后一個級別。“以前上課覺得還不錯,就一直讀下來了。誰能想到學校突然就這么沒了?現在還要填寫這些報名信息,當初具體情況都記不清了啊。”王小姐一邊打電話詢問一同報名的朋友幫助回憶,一邊拿著材料去辦理復印件。

“今天你還可以看見這層樓有人,等27日一過,這里就全部空掉了。”一名工作人員同一個學員交談時說。

登記完的學員,帶著“60個工作日”的期待,回家等消息。

市場競爭,良莠不齊

位居市中心的人民廣場地段是上海外語類培訓機構的兵家必爭之地。只要留意一下附近的招牌,就會發現名目繁多的外語培訓機構廣告,其中,英語語種是這個市場的熱餑餑。除了大幅海報招貼,還有拿著小宣傳單的兼職人員在街頭招攬潛在客戶,哪怕跟著你走兩條馬路,也要用最快的語速推銷一下核心課程。

據教育部《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數據顯示,預計到2010年,中國教育培訓市場的潛在規模達3000億元人民幣。光看英語類培訓市場,目前國內有近3億人的龐大英語消費群體,英語培訓機構總數量超過5萬家,英語培訓市場的市場總值已達150億元,到2010年,可望達到300億元。

這無疑是座“富礦”,引得一批巨頭狂奔而來。目前已經獲得融資的教育機構都開始了自己的圈地運動,新東方并購了銘師堂等高考復讀教育機構,安博教育在全國并購了一些課外輔導培訓和職業化教育機構,環球雅思早就開始圈地,巨人教育集團在武漢、南昌、西安、廣州等城市大量并購了當地最大規模的教育培訓機構。

除了國內品牌占據了半壁江山,國際教育機構也不甘落后欲分一杯羹。雖然2008年遭遇金融危機,英孚仍宣布2009年要在研發方面投入500萬美元,進一步改善其課程設計。英孚教育中國CEO費必然在分析2009年初分析業內公司競爭發展趨勢時曾提到:市場將進入洗牌階段,孱弱的公司將倒閉,強健的公司能贏得市場份額。2009年4月,英國培生集團以1.45億美元現金收購華爾街英語(中國),這是培生集團收購樂寧、戴爾英語后的第三家英語機構。培生方面期待收購完成后,它成為中國英語培訓市場中業務銷售額第二大的培訓機構。

目前,培訓業的連鎖經營主要有兩種形式:直營和加盟。加盟模式的成本低、見效快,但劣勢在于加盟商素質良莠不齊,極易產生管理混亂,當某個加盟商因為資金鏈出現斷裂,容易引起連鎖反應,影響其他加盟商,最終導致崩盤。直營模式便于集中管理,但風險也集中在一家,開拓市場時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較大。因此,也有直營培訓機構提出,由所謂加盟方出支持費,培訓機構提供師資、教材的合作方式。

但是,整個外語類培訓市場并未有一套系統完善的監管制度和保障制度,這就導致培訓中心倒閉、老板攜款潛逃的事情屢見不鮮。繼2009年年初香港靈格風破產后,10月,深圳、上海加盟及武漢直營的靈格風相繼倒閉或關閉。同月,北京的瑞來英語培訓中心關門,與上海凱恩如出一轍的是,直到關門停課前一天,瑞來還在招生。而早早回國的瑞典老板Anders Johnson對于要求他回中國善后的要求,回答卻是:“我是瑞典公民,為什么要回到中國?”

11月4日,廣州靈格風被總部設在上海的新動態教育集團收購,旗下3個教學中心的2000名學員和100余名員工,全部被新東家接管。采用直營模式的新動態教育集團曾2008年8月收購上海交通大學昂立教育旗下的昂立國際英語。

預收款如何保障

這些天,身在英國留學的小梅有些不安。在2008年4月,她報讀了櫻花日語五個階段的課程。之后因為出國,她向櫻花申請了休學,現在仍有一大半的課程沒有讀完。

“前些天,在和家里通電話的時候,我媽告訴我凱恩英語倒閉的事情,我就有些慌了。櫻花不會也發生類似的事情吧。”小梅告訴記者,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在中國開了十多年的那個“有名的”凱恩英語會遭遇老板捐款逃跑的事情。

“當初選中櫻花讀日語,就是看中它的名氣。而且櫻花屬于新世界教育旗下,覺得可靠有保障。”小梅坦言,由于學校名氣很大,她很爽快地就一次性支付了兩三萬元的學費,“當初咨詢的時候,就沒問過如果倒閉,怎么處理。我記得之后簽了一個合約,但也沒注意上面的細節。”

高端語言培訓學費動輒萬元,例如新動態國際英語官方報價,每個級別課程9800元。盡管采用培訓機構普遍都會采用的招式:打折加附贈課程,如果從初級讀到中級程度,5個課程(買4送1),也要23900元。高額預收款的保障問題,是檢驗培訓機構的一道閥門。

新世界教育的總裁許緯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因為預收款在財務上就是負債,應該根據它的情況,設定一個百分比,比如說支付它的20%或者30%到政府指定的一個賬戶里面。這樣的話遇到問題就能解決問題了。”

在凱恩事件發生后,英孚教育中國區CEO費必然給同仁們發了一封郵件:

“正如你們多數已經獲悉的那樣,本土的一家下小型競爭者凱恩英語,在上海破產……這已經是最近幾個月來發生的第三起企業破產事件,但有可能并非最后一次。”“行業中不可避免地會因一些大的失誤造成一定的混亂——華爾街在西班牙的100多所學校和Nova(日本最大的英語語言學校)在日本的上百所學校關閉,這些都是近期發生的例子。”

費必然特別指出,“行業中很多公司為長期課程收費,但卻忘記了長期課程所需要的不斷支出。他們大部分用這些資金來擴張并產生了更多的成本,而不是將這部分資金存下來用于未來課程的支出,甚至都不清楚他們真正的利潤。當問題找上門的時候,通常已經為時已晚了。質量問題、學生投訴、銷售缺失,直到最后他們沒有能力擴張,債務向雪崩般來襲將他們淹沒。”

他還提到,特別針對凱恩事件,英孚“將面試他們最出色的教師,為滿足我們高標準要求的老師提供就業機會,而且我們正著手與當地政府合作以幫助凱恩失學的學生們”。

同是外語類培訓機構,上海法語培訓中心隸屬于有百年歷史的法語聯盟(Al-lianceFranaise),合作方是上海市虹口區業余大學。工作人員張潔之告訴記者:“我們是一家中外合作辦學機構,中方是屬于市教委下的正規學校,法方來自全球都有教育網絡,擁有1000多家分校的法語聯盟。中心的財務工作受虹口區業余大學監督,虹口區財務中心統一管理財務。因此區政府對于中心運營狀況十分了解。”

法培中心按照學期收取學生費用,并按照學期開課。這區別于一些英語機構,學生購買的都是以90小時為單位的課程時間固定的課程,“以學期為單位,學期跨度較小,不存在英語機構收取時間跨度較長的學費的弊端。”

中國學生需要怎樣的外語培訓

在國內,比較好的外語培訓也無非是坐在課堂上,由外教帶著三四個學生來學習。雖然培訓機構會介紹,全外教的環境就是給了學員一個良好的英語環境,這樣有利于提高英語能力。但學員除了要負擔高昂的學費之外,走出培訓機構,可能又會遇到用不到英語的情況。

曾在ABC外語培訓擔任過外教的新西蘭華裔Paul告訴記者,“中國的學生大多數都具備良好的書面能力,也就是在記單詞和寫作上問題不大。但他們都過于害羞,不太愿意開口,相對的聽說能力就比較差而且也不太能說一口地道的英語。”

Paul認為,一般的課堂模式并不能滿足中國學生的外語培訓需求。有了這樣的想法,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從培訓機構辭職,與另外兩個朋友在人民廣場附近,開起了一家純西式的Bistrot。在店里,Paul精心設計了一塊獨立的區域和一個包廂,來組織開展英語培訓。

“在我們這兒,既能品嘗到正宗的西方美食,我們的客人基本又都是外國人,能感受到濃烈的西方文化。有了這樣一個環境,我們每周會組織兩次英語沙龍活動和一次語言交換。我會請專門的老師來跟大家上課,每次一個主題和一份講義。最重要的是,來一次的費用也就是一杯飲料的價格。我們也有專門的包廂提供小班授課。”聽說凱恩英語倒閉的消息,驚訝之余,Paul表示,傳統的培訓機構需要預收一大筆學費,在一定程度上無疑是給學員帶來了風險。

“這里不培訓筆頭能力,只教口語,練習口語。我希望是能讓每一個來這里的人都能說上一口正宗的英語。另外,每周的語言交換活動則是提供一種文化培訓,大家能和來自不同國家的人通過交流了解當地風俗。”如今,Paul的英語沙龍在豆瓣等網絡上已小有名氣,許多白領和學生都慕名而來,“在提高口語的同時,因為來的白領居多,還能結交到不同行業的朋友,尋找出一些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