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頭主席,壞孩子教練

王小木

穆里尼奧從來不會平淡地應付媒體,采訪他的記者沒寫出一些雞飛狗跳的話,一般是這個記者沒用心,而不是穆里尼奧沒說。再早個一二十年,他這樣的人絕對是叛逆男生,現在他成了壞孩子教練。

有些人愛國米,因為1990年代的德國“三駕馬車”曾在那兒停留過,像著名主持人劉建宏;有些人愛國米,因為1997年最如日中天的羅納爾多去了梅阿查,像那時已沒空看球的我的哥哥;還有些人愛國米,因為它有莫拉蒂主席,因為它有穆里尼奧,因為它一直都很悲情,因為它現在橫掃歐洲,或者說因為它是國際米蘭。

2:0戰(zhàn)勝了拜仁,時隔45年后重新捧起歐洲冠軍杯,莫拉蒂這個老頭露出了讓人無法忘卻的燦爛笑容。我想不起來上一次看見他笑是什么時候,他的隊伍已經在意甲五連冠,但到了歐洲賽場就習慣性疲軟,人們嫌它給意甲丟臉,別的意甲球隊好不容易冒出個新人,就被他一茬茬地收到帳下,然后被“黑洞”吞噬,更是削弱了整個聯賽的實力。就在45年來最重要的這場勝利過后,還有英國記者這樣“糗”他:“你現在終于摘下了‘只花錢不奪冠的主席這個標簽,對此你怎么看?”

國際米蘭這個冠軍的分量是近年來少有的扎實,它一路以來擊敗了英超冠軍、西甲冠軍和德甲冠軍。在我剛開始看足球賽時,三駕馬車已經走了,羅納爾多還沒來,那時國米這家俱樂部還沒莫拉蒂主席什么事(上一次代表國米捧起冠軍杯的主席是莫拉蒂的爸爸,后來做石油生意的莫拉蒂家族賣掉了這家俱樂部)。最開始沒喜歡上它,后來我也沒站過國際米蘭這邊,沒感覺到它的好,但就在它擊敗英超冠軍切爾西時,我隱約察覺到了它的冠軍相。為避免自己看球時情緒波動太激烈,我開始試著想想國米的好處來,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主席人真好。

同城的AC米蘭有“敬老”的傳統,但他們也會二話沒說就把效力多年的副隊長阿爾貝蒂尼掃地出門。雖然太多的足球球星來了國米后都像被廢了一樣,太多的教練呆不到半個賽季就下了課,但能在國米發(fā)揮出實力的球員在這兒好像都很愉快。這并不是很容易的,想想老特拉福德,凡是和老爵爺弗格森想法不一致的都被趕走了,剩下的整天想的就是千萬別惹惱這固執(zhí)的老頭。而莫拉蒂呢,他掏心掏肺地對待羅納爾多,真把他當兒子,受傷了給治給養(yǎng),好不容易養(yǎng)好了能上場了,這個兒子竟然說要轉會了。老頭也很干脆,兒子大了不由娘,要走就走吧,更可貴的是老頭此后從沒說過他一句壞話。

真心喜歡足球的俱樂部老板并不多。俄羅斯人阿布算一個,每場必到,進場就笑,但莫拉蒂是以一種虔誠粉絲的心態(tài)在愛著足球。所以即使父親賣掉俱樂部時留下了“家族不再拋頭露面”的家訓,莫拉蒂還是在1995年回購了俱樂部,年年投以巨資,從不看獎杯和回報。他常常以個人名義支付球員的薪水。僅僅因為這些球員是他喜歡的,他喜歡在國際足壇沒什么地位的雷科巴,所以上不了場的雷科巴拿了好幾年的隊伍最高薪水;他喜歡巴蒂斯圖塔,哪怕阿根廷前鋒在羅馬散發(fā)完了余熱,老頭還是熱情地邀他來帳下當一年主將。

人們說他這叫“不善經營”,有段時間他甚至為此辭掉了俱樂部主席的職務,專心地只當個出錢的老板。錯誤犯多了,莫拉蒂終于意識到不能專買自己喜歡的球員,他學會了像拜仁那樣“撬”競爭者的墻角,誰牛就買誰,意甲其他隊伍能買到的好手都聚到了帳下,恰逢“電話門”削弱了尤文和AC米蘭的實力,于是國米一枝獨秀稱霸意甲。

兩年前穆里尼奧的到來解決了國米的“歐戰(zhàn)恐懼癥”。那時,國米到了歐洲賽場就無理由的窩囊,再大牌的球星也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率隊奪得聯賽三連冠的曼奇尼只能無奈下課。穆里尼奧是在歐戰(zhàn)上一舉成名的,他率領葡萄牙的波爾圖隊奪得了冠軍杯,然后被重建切爾西的俄羅斯人阿布高薪挖到了英超。可以說,切爾西能迅速成為一家豪門而不是流星,除了阿布的錢,就是穆里尼奧的存在。

在穆里尼奧之前,世界足壇并沒有出過像他這樣的“明星教練”。一般的規(guī)律就是著名球星退役后成了著名教練,像執(zhí)教的第一個賽季就拿了六個冠軍的瓜迪奧拉。但穆里尼奧,自己沒踢過職業(yè)足球,入這一行是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俱樂部里給英國教練羅布森當翻譯(他自己說是助教)。穆里尼奧從來不會平淡地應付媒體,采訪他的記者沒寫出一些雞飛狗跳的話,一般是這個記者沒用心,而不是穆里尼奧沒說。再早個一二十年,他這樣的人絕對是叛逆男生,現在他成了壞孩子教練。

他在場邊只穿阿瑪尼風衣,唯有克林斯曼擔任德國隊教頭時能和他媲美場邊POSE。他沒太固定的執(zhí)教風格,他的隊伍能踢丑陋的比賽,比如門將一個長傳找到強壯的德羅巴,德羅巴撞開這個人撞開那個人然后把球撞進了球門,再比如11個人都在自己禁區(qū)前30米區(qū)域里,任你梅西哈維左右騰挪就是找不到短傳的空隙;他的隊伍也能踢漂亮的比賽,他執(zhí)教的切爾西每次對陣利物浦都是足球史上的經典,他執(zhí)教的國米打得尤文球迷賽后都沒什么怨言。有人說,這叫效率足球。

他的隊伍里通常不會有像C羅或者貝克漢姆之類所謂“媒體的寵兒”,即使在他之前有過,當他來了后所有的球員好像都成了默默無聞的“老黃牛”。無論在英格蘭還是意大利,媒體關注的焦點永遠都是穆里尼奧,他說了什么,他干了什么。這就是他的執(zhí)教策略,他把所有的壓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球員只要負責踢好球,其他的都由他來搞定。他一個人對抗整個世界。

這樣的哲學被貫徹到了他的隊伍里。球隊的控球率往往不到40%,但整個隊伍的神經都和他一樣的強硬,再大壓力也會硬扛到最后。唯一一次例外就是2009年在歐冠的最后一分鐘輸給了巴塞羅那,所以他告別了切爾西,來到了國米。來到國米的第一個賽季,盡管在歐戰(zhàn)中輸給了曼聯,但懂球的人都看得出這支國米已經脫胎換骨。第二個賽季,在國米和意大利足球最關鍵的時刻——如果國米在歐冠決賽上輸給了拜仁,那明年意甲進入歐冠的球隊就只剩下三個名額,這關乎一個國家的榮譽——國米贏了。

贏了的穆里尼奧沒有追隨國米回意大利,他留在了西班牙,他要去皇馬了。西班牙的“馬戲團”擁有太多的巨星,但找不到一個能壓得住他們的教練,好了,現在有穆里尼奧了。有人因此炒作莫拉蒂和穆里尼奧之間的“將相失和”,想想當年被羅納爾多那樣的“背叛”,老頭都沒啥說法,這回穆里尼奧圓了一個家族45年來的夢想,老頭還會怪他?連我在賽前都知道穆里尼奧即將和皇馬簽約,從不為難人的莫拉蒂難道會不知道?再說了,穆里尼奧再呆在國米也沒啥意思,他還有什么沒得到的?除非世界杯允許俱樂部單獨報名參加。我唯一好奇的是皇馬的巨星們是否買新教練面子,那些可個個都是媒體的寵兒,他們愿意平淡度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