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壇打黑:在高潮中收官

晨曦

有資深媒體人分析:老大一開口,凡事不標志著“開始”就意味著“結束”。其實,老大說什么不重要,開口最重要。按慣例,一言九鼎的人不說話,這事就沒完。

席卷全國足壇的中國足球反黑風暴已經持續了一年之久,隨著不久前謝亞龍、蔚少輝、李東生三名足協高官相繼被抓,外界一直都在期待著能有更大的“魚”落網,然而在國慶節前夕國家體育總局局長劉鵬對反黑事件“蓋棺論定”式的表態,一切似乎都在暗示著這一場足壇打黑在高潮中收官……

總局“結案陳辭”學問大

自謝亞龍一干人等鋃鐺入獄,就在打黑風暴再掀高潮之際,沉默了整整一年的國家體育總局局長在國慶前夕破天荒地發表了“結案陳辭”,首次面對媒體回應了中國足壇的反賭掃黑行動。

有資深媒體人分析:老大一開口,凡事不標志著“開始”就意味著“結束”。其實,老大說什么不重要,開口最重要。按慣例,一言九鼎的人不說話,這事就沒完。而且,老大講的話,往往就是輿論導向所系,因此,時機的拿捏準確、出手的恰到好處,頗有學問。

當時,劉鵬面對鏡頭鏗鏘有力、侃侃而談:“經過這段時間的工作,揪出一些蛀蟲,大快人心,得到各方面的贊譽,這是足球領域進行整肅的成果,也是足球領域進行教育整頓的成果。同時也說明足球領域的問題嚴重,觸目驚心。我們必須舉一反三,高度警醒,常抓不懈……”看得出來,為了這次講話,劉鵬和整個國家體育總局都進行了十分充分的準備,每一句話、每一個用詞都進行了嚴密的推敲。

劉鵬局長稱在此次行動展開之后,體育總局對足球管理中心做出了相應的調整。“總局已經給足球管理中心派出了強大的領導班子,對中心內部進行教育整頓工作,與此同時總局從其他單位選派了一些優秀的干部調配到足球管理中心任職中層干部。”

談及中國足球出現的丑惡現象,此前曾多次在公開場合大談“舉國體制”優勢的劉鵬這一次卻不再提及,“我們需要盡快建立多項監管機制,來促進足球改革”,劉鵬表示,“首先要建立職業聯賽俱樂部的準入制度,其次要建立日常的監管機制,另外關于職業足球的體制也必須要改革。目前足協既辦賽又管賽,這導致問題重生,這明顯是不合理的現象,而且也成為了腐敗的溫床。所以這個體制必須改革,目前改革辦法正在醞釀之中。”

常言道:鑼鼓聽音,說話聽聲。劉鵬此次在央視上的表態,與其說這意味著中國足球新一輪改革的開始,倒不如說這是總局率先向外界傳遞了一個“打黑行動將在高潮中收官”的信號。

細細品味劉鵬局長擲地有聲的講話,不難發現中國足壇出現這些假丑惡的事件,并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體制問題,因此中國足球要想健康發展必須要改革。有人感嘆:“劉鵬的講話太好,也太有遠見了。”可是,讓人不太明白的是,中國足球職業聯賽進行了整整16年,總局局長也更換了三代人,從伍紹祖到袁偉民,再到劉鵬,為什么直到今天,直到公安部動了真格,將一大批足協貪官繩之以法時,總局方面才“慷慨激昂”地聲稱:體制問題是滋生腐敗的溫床。這一觀點也似乎有點老生常談,要知道許多年來,有多少媒體、專家甚至球迷都在不停地呼吁“體制改革”,那個時候為什么足協沒有人能聽得進去呢?到現在為什么又開始強調體制問題了呢?

這其中,或許有總局的苦衷,中國足球聯賽體制的改革面臨太多的阻力,牽涉太多方面的利益,而且中國體育在順延了“計劃體制”仍以“舉國體制”為主導的情況下,總局高層似乎對“體制改革”向來有著頗多顧慮。如今,劉鵬大談“體制改革”,或許是被時勢所逼。這一年來,打黑風暴席卷全國上下、震驚世界足壇,總得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吧?總不能這樣沒完沒了的查下去吧?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劉鵬出來講話了。

漏網之魚吃下“定心丸”

打黑風暴持續整整一年,在此期間無論是球員還是教練員,無論是普通足協工作人員還是高層官員,可謂是談“球”色變。要知道,這些年他們生活在中國足球這個大染缸里,哪個人敢說自己的屁股是干凈的?為此,這些人不僅連虎年春節都沒有過好,而且有些人提心吊膽地甚至連一天的安穩覺都沒有睡好,這一年可謂是惶惶不可終日……

如今,終于等到局長出來講話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早在去年年底中國足壇掀起反毒掃黑風暴時,資深體育記者李承鵬和兩位朋友一起出了一本書:《中國足球內幕》,他們將自己掌握的一些中國足壇的丑惡現象公布出來,并提出口號“歡迎對號入座”。這其中,除了廣州名帥陳亦明告其誹謗外,書中其他人物全部保持沉默。其中,最受關注的當數已經退休的原國家體育總局某高官和現任中國男足主帥高洪波。

有人分析總局那位官員“被退休”,肯定與公交部的打黑行動有著某些直接的聯系,其間還有多次傳聞稱其被帶走“協調”。不過,傳聞畢竟是傳聞,最終他本人先后兩次通過新華社澄清被帶走的傳聞。兩周前,在劉鵬局長首次對足壇掃黑一事進行回應之際,那位官員還以退休后新職務的身份在浙江湖州出席了第十一屆全國極限運動大賽的開幕式。頓時,有業內人士分析:“已經退休的人在這個時候高調露面,而且參加的是非奧運項目的運動會開幕式,無非是想向外界證明:現在沒事了!”

除了體育界高官,作為國家隊主帥的高洪波也曾受到外界質疑,尤其是當年他曾與尤可為在廈門藍獅隊一起共事,如今尤可為都犯事兒,他會一點問題沒有?此外,還有一大批新老國腳,其中還不乏當年國家隊隊長,都遭遇到外界的公開指責。然而,如今隨著劉鵬局長總結性發言,一切都走向了安全和平靜了。

相關人士調侃:如果這么一直查下去,中國足壇聯賽只能在獄中進行了……所以說,如今打黑行動在高潮中收官,似乎更像是一次戰略性調整,未來中國足壇的主題將從“打黑反腐”轉向“改革發展”。

可是,接下來如何改革怎樣發展,成為擺在國家體育總局領導面前的又一難題。

體制變革如何推行?

日前,一位體育專家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建議:中國足球應該成立職業大聯盟,由司法介入監管,日常管理辦法是《公司法》和《職業體育法》,而不是人事任命,否則當前的這種體制必然會培養更多的謝亞龍和南勇,“因為這里面的利益比一個上市公司大多了,把我弄去當足協主席,我一樣貪污”。

從中我們不難理解,體制之下產生的貪官未必是官員自身的問題,同時我們明白了為何劉鵬局長會在這個時候出面回應,為什么打黑風暴要在高潮中落幕。幾天前,記者與一位體育界元老在一起閑聊,提及足壇打黑,他深有感觸:“中國足球是中國體育職業化改革的排頭兵,如今它也不可避免地充當中國體育體制的‘犧牲品。現在外界都在看中國足球的笑話,甚至這其中還包括一些其他體育項目的教練員和官員。可是,我倒不明白了,試問除了足球,其他項目就沒有腐敗嗎?誰敢說沒有!”

在此,我們不妨將中國足球和日本足球體制變革做一下對比。

據李承鵬在博文中介紹,當年在巴塞羅那奧運會之后,中、日兩國足協曾經不約而同地相繼進行了改革。那一年,王俊生在中央“進一步改革開放”的指令下開始了所謂的“職業化改革”,就是“紅山口會議”。同一年,日本足球也在改革。日本足球職業化改革只比中國早半年多,但和王俊生不一樣,日本足球改革的標志性事件——原日本足協主管聯賽的干事54歲的川淵三郎(相當于郎效農)因屢次向足協提議改革聯賽體制不被采納憤而退出,出走民間,聯合部分俱樂部成立了“J聯賽”的前身,并在一場“民選”中當選了聯盟主席,由于堅持商業化運作、俱樂部利益清晰,J聯賽搞得非常紅火,在川淵出走后三年多,日本足協請回了川淵讓他兼任副主席一職,后來又因為“民選”成為日本國足協主席,四年前川淵還因其對職業足球推廣做出的卓越貢獻被國際足聯授予“國際足聯功勛獎”。

據悉,日本足球界的所有事務由日本足協總體負責,下面包括J聯盟、全國社會人足球聯盟、全日本大學足球聯盟等12個分類組織。另外還有裁判協會、球員協會等自發組織。但一般情況下,日本足協不能干涉J聯賽內部的運作、經營等具體事務。J聯賽雖然每年也要向足協繳納一定百分比的球市收入,但J聯賽一開始就是本著聯盟保護球員利益、尊重俱樂部利益,俱樂部要服從聯盟安排的原則進行的。

從中我們不難看出,日本足協主席之所以強于中國足協主席,這并非個體能力差距,而是民間普選和政府任命的先天差距,“民選”的主席在競選過程中就遇到了諸多是非具備了超強的應變能力,因此在日后的工作中絕不會像中國足協的主席總是那般武斷、草率,官本位息氣濃重。

應該說日本足球改革成功始于一場“退出”,中國足球改革失敗始于一次“行政任命”。在遇到阻力時毫不動搖地與舊體制與舊觀念斗爭,人們通常注意到:日本足球改革首腦人物都不受政府節制,或者受的節制只是觀念上技術上而不是行政任命上的,而在中國,這很難辦到。很難想象郎效農離開足管中心去成立一個C聯盟,他一出足協的大門就會被修理,也很難想象謝亞龍在得不到政府支持的情況下獨立地去申辦世界杯,先別說他可能連個申辦書的英、西、法語翻譯都找不齊,可能還沒有等他的想法成為現實其烏紗帽就被摘下來了。可見,在中國足球體制改革難度有多大。

除此之外,國家體育總局和中國足協長期不愿放權也是改革很難推行的主要原因。當前,劉鵬局長首次提出了中國足球要“管辦分離”,這其實是一個被外界和專家呼吁了近10年的老話題。然而,為什么中國足協始終不愿意放權呢?原因很簡單,如果足協充分下放經營權,那么中國足協的經濟利益和權力范圍將受到極大的削減。改革之后,如果中國聯賽委員會或者稱為是職業聯盟像歐洲頂級聯賽英超那樣完全獨立于中國足協,那么國家體育總局和中國足協如何坦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