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培勇

用溫家寶總理的話講,2010年將是最為復雜的一年。這種復雜性的表現是多方面的:比如,在當前國際經濟形勢仍面臨極大不確定性的背景下,我們仍需依賴經濟刺激政策的支撐,但這種刺激又必須保持適度,且要準備隨時減弱以至退出。再如,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各國向經濟中注入了大量的流動性。這些被注入的流動性終歸要釋放出來,不能確定的,只是釋放的時間和能量等。因而,我們還要密切關注并防范通貨膨脹預期轉化為現實。又如,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程中,本身就存在著收入分配不公、民生困難、經濟發展方式落后、貪污腐敗等難題。這些難題如與經濟的波動相遇并交織在一起,將會帶來更大的危害。所有這些都注定了,在2010年,我們將面臨宏觀政策抉擇中的極大困難。
宏觀經濟政策的基本原理就是“逆風行事”。如果說在2009年的主要任務是“保增長”,那么,2010年隨著國際經濟的復蘇進程,宏觀經濟政策擴張性效應的減弱以至退出,便是必需的。貨幣政策的抉擇當然也是這樣。只不過,鑒于國際經濟形勢的不確定性,這種收縮還必須斟酌行事,而取一種“漸退”之勢。
不僅在經濟學基本原理,而且在各國的反危機操作實踐中,都可看到,財政政策本來就是反經濟衰退的“主攻手”。就中國這次反危機的宏觀經濟政策搭配格局而言,取的就是財政政策為主、貨幣政策為輔的政策操作格局。在金融危機肆虐全球時期如此,在后金融危機時期也是這樣。這是因為,與貨幣政策的實施要受制于一系列非政府掌控因素相比,財政政策是政府手中的一種可直接操作、覆蓋所有政府活動且具有定點調控之效的政策手段。所以,在2010年,財政政策的作用和地位更加凸顯。
部門利益對于宏觀政策的制定及其轉向調整的制約效應,固然始終存在且不可回避,但將“積極”、“穩健”財政政策的提法確定歸之于所謂部門利益,可能并不符合實情。取什么的名稱來標識宏觀政策的走向,在現實中所考慮的,一方面是宏觀政策的具體內容和目標取向,另—方面,也有一國文化背景和語言習慣等涉及國情背景的因素。重要的是要看宏觀政策的實際效應以及相關政府部門在此調整中的利益糾葛。當面臨既得利益因素纏繞的時候,我們所需聚焦并要全力應對的,是在防范其影響的同時,致力于完善制度約束。(2010年第7期《經濟刺激政策退出平衡術》)
為中國政改尋求可持續的動力
唐皇鳳
中國的改革開放是以黨國體制的轉型為起點的,集中體現為執政黨——國家——社會關系的結構性變革,這種以個體解放為導向的改革釋放了社會活力,極大地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同時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改革代價,集中體現為社會過度的兩極分化,并培育了一個阻撓改革可持續推進的龐大既得利益集團,很是符合改革“興一利必生一弊”的歷史邏輯。因此,評判改革成敗的關鍵是權衡利弊之后的改革凈收益,以改革本身出現的問題來全盤否定改革本身,就如“把嬰兒連同洗澡水一齊倒掉”,可能得不償失。另—方面,改革在某種程度上的成功可能延緩黨體制的轉型進程,體制的修修補補僅僅成為黨國體制再生產鏈條上的一個環節,集中體現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政改重心從體制變革明顯轉向能力建設,“秩序和穩定”明顯優先于“增長和發展”。因此,改革動力的衰竭成為掣肘中國政改事業可持續推進的首要困境,重新開啟下一輪政改的頭號問題,就是如何構建中國政改可持續發展的穩固的動力系統,培育支持政改事業的社會組織化力量。
改革開放30余年來,中國的一切要害問題都已經水落石出,之所以遲遲得不到解決,關鍵是尚未積累足夠強大的政治力量。因此,當代中國政治發展的關鍵,就在于培育現代政治力量,進而為中國的體制變革和制度轉型奠定堅實的社會基礎和穩固的動力系統。在當下的中國,現代政治力量的構成要素主要包括:(1)具有開闊視野、公共精神和責任擔當的政治精英集團;(2)能夠有效運作現代制度體系、權利與責任有機平衡的現代公民;(3)具有高超管理技藝的現代技術官僚;(4)服膺于現代民主政治運作規則的現代軍隊;(5)能夠通過組織化力量制衡國家與市場專斷權力的現代社團組織。其中,高度制度化與組織化之現代公民社會的成長,則使得公民合法權益的維護,以及對專斷的政治權力和資本權力的抗爭與制衡有了堅實的組織保障,是穩步推進中國政改事業的支柱性力量。(2010年第7期《主動破解改革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