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在心里的刺,生疼

劉 妮

從來沒有想過,人生會是這樣的不可捉摸。短短幾分鐘,一句話、一個真相,便會把我自以為是的幸福化為泡沫。

真相將我逼進了冰窟

同老公戀愛4年、結婚7年,在我的心里,這個男人忠厚、有責任心,任何時候都可以讓我無條件地信任。3歲的兒子,剛開始上幼兒園,對爸爸更是無比的崇拜和依賴,公婆對我也不錯。一直以來,我是個簡單的女人,我以為,這樣的丈夫、這樣的家庭,是很多女人渴求的幸福。

永遠忘不了那天,弟弟來我家借錢,說要承包一個小工廠。老公一直不看好這項投資,就勸他慎重考慮好再定。沒想到弟弟著了急,紅著臉甩出一句:“不借就說不借,你用不著假心假意!”聽到這話,我先動了氣:“你都30歲了,怎么這么不知好歹!你姐夫是為你好!”弟弟惱了:“你才是不知好歹!當初你難產,醫生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要不是我搶了把刀逼著他,他就簽字保孩子了,你以為他對你多好!就你傻!”

弟弟氣呼呼地摔門走了,我站在客廳里傻掉了。

真相將我逼進了冰窟。老公家三代單傳,懷孕的時候,公婆便很忐忑孩子的性別,瞞著我找了在醫院工作的朋友,在我孕檢的時候順便查清了是個男孩,公婆那叫一個歡喜,我懷孕期間更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羊水破得早,孩子的到來比預產期提前了一個月,送往醫院的路上便出現了危險。到了醫院,大夫問他們,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公婆猶豫了一下,最終做了決定:保孩子。那時,我的爸媽還在趕往醫院的路上,公婆讓老公簽字,并曉以利害。公婆一催再催,我的男人便傻呆呆地反應不過來,準備簽字。

這時,我的家人趕到了,弟弟看到這樣的狀況,一下子急了。旁邊候診的一位家屬正在削蘋果,弟弟一把奪過了他的水果刀,架在老公脖子上,說:“你要是敢不保我姐的命,我就一命換一命!”我媽當時就給婆婆跪下了,哭著說:“你怎么能這樣,我的女兒也是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將心比心啊!”婆婆或者被弟弟嚇到了,或者為母親的話愧疚了,終于同意保大人。最后的結果很好,母子平安。

3年了,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情,大家都以為,兒子出生,我在死亡線上走過一遭,家里等于迎來了兩個新生命,那些陰霾都過去了,日子理所當然地要好好過。

這一天,往常最親的人,一下子變成了最陌生的人。所有甜蜜的記憶全成了諷刺。那樣的時刻,我孤零零一個人躺在手術臺上,而我以為相親相愛了11年的男人、常常說待我如女兒的公婆卻要放棄我的生命。到底是什么,可以讓平日的溫馨在一瞬間只剩下自私和冷酷。

而我,這么多年都生活在自以為是的幸福里,待公婆像是待爸媽一樣親,對老公更不要說,家里的菜總是迎合他的口味、衣櫥里的衣服總是他的最多,為了更好地照顧家里,我連工作上的升遷機會都放棄了。

這之前,每次回娘家,總是會說起這一家人的好,一是為了讓爸媽放心,二是自己真的覺得幸福。每次,弟弟聽到了總是一臉不屑,有時候還話里帶刺。那時候還生弟弟的氣,總是在媽媽面前嘮叨他不懂事。

這一切,是多么傻。

心里梗著一根刺

次日天微微亮,我抱著熟睡的兒子回了娘家。見到爸媽,委屈的淚一層層地爬上臉來,哭著問他們為什么不告訴我,又怎么舍得在這樣的事情發生后,把我再塞回這些不顧我死活的人家里去生活。

爸爸氣得劈頭給了弟弟一巴掌,怪他不該多嘴。媽媽則苦口婆心勸了我一整天:“閨女啊,都過去了,別計較了,以后好好過日子比什么都強。他們當時是過分,但是想想這之前之后的,對你確實也不錯,實心實意。想想他們家三代單傳,那時候又急,你就當不知道吧,難得糊涂!”

婆婆知道我回了娘家,趕緊打電話給媽媽,說當初都是她的錯,不關她兒子的事。剛掛了電話,老公就來了,進門便給爸媽鞠了個躬。

爸爸一個勁兒地給弟弟使眼色,讓弟弟去倒茶,媽媽在臥室里收拾我的東西,兒子坐在老公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直撒嬌。我站在客廳門口,有點兒恍惚,大家都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在較著勁。

我還是跟老公回了家,公婆掛著笑臉做了一桌子菜,我也跟著笑了笑。我試著說話,試著放松,但心里的疙瘩根本消不了。我和他們說到底隔著肚皮,我之前還以為他們像爸媽一樣無條件地喜歡我,現在好了,現實狠狠地嘲笑了我。

再看老公,也不再是原來那個人。或許人灰了心就會在意很多事情,不想再像原來那樣毫無保留地付出。現在,洗衣做飯我都帶著一絲不情愿,工資也不再全部放在家庭存折上,很久沒有在他的懷里躺過,即使睡覺醒了是面對他的,也會刻意轉過身去。對公婆更是遠了又遠。一家人的話越來越少。

老公一直在容忍著我的怒氣,朋友們也輪番來勸我。有時我也會平了心、消了氣。再怎樣說,過去的很多回憶都帶著香甜。離開他,更像是離開自己的一部分,哪能不疼?可是,再回到那個家,心便又是縮成一團的冷。與自己日夜守在一起的愛人是關鍵時刻沒主見、不顧自己性命的男人,鄰屋住著的公婆是重男輕女、不在乎自己性命的公婆。朝夕相見,還要做出合家喜慶的效果,我不是專業演員,我做不到。

心里,一直就梗著這么一根刺。動一下,就是生生地疼。

日子過得變了味

第一次徹頭徹尾地大吵提到離婚,是為了我在床上的冷淡。丈夫說,他每次都像和一個木頭人親熱。我說:“如果不是還有那么一絲感情,還掛著你的名分,我連木頭人都不想做。”

是!這句話傷了他,可是,要我說什么呢?每次親密接觸都會讓我想到,當初自己躺在產床上失去意識,這個同我合二為一的男人卻權衡著想放棄我的生命。這樣的男人,這樣的歡愛,還祈求什么樣的熱情呢?

老公說:“你怎么還放不下,咱倆不是要過一輩子的嗎?”我歇斯底里地對他吼:“你也配說‘一輩子!”

我起草了離婚協議書,搬到了單位,在辦公室里臨時搭了張小床。

沒有人覺得我的舉動是對的。父母再來勸,我便把積了的火都發出去,責怪他們當年為什么瞞著我,不然不等出院我就會把婚離了。母親一臉淚水:“難道我們當爹媽的,能夠看你剛生了孩子就離婚,讓孩子沒爸?”

在人們的眼里,這樣的理由根本不值得離婚,幾年前的事情,忍一忍,騙一騙自己就當作過去了。現在的日子這么好,就算為了孩子也不應該分開。

我知道自己是較了真兒,但為什么沒人懂我?那么多年,把一顆心完完整整地給了一個人,享受著自以為是的美好,到頭來現實卻是千瘡百孔。

離開或者留下,何去何從,最終都是無法言說的疼。

專家評析:

同一件事,想開了是天堂,想不開就是地獄。當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真相,我們該具備一種怎樣的心態?

從認知療法的角度來看,人心理問題的形成分三步:誘因,不合理的信念,結果。其中,不合理信念就是癥結所在,也就是說,“你看待世界的方式,決定世界對待你的方式”。而“想不開”,就是其中占主導作用的不合理信念。

想不開有三種。

想多了。也就是以偏概全,揪住一點紕漏就把事情全盤推翻。本文主人公與老公及家人多年和睦親厚,只因臨產時老公有過棄妻保子的念頭就心生郁結,和老公漸行漸遠。

想少了。也就是一根筋,什么事都非黑即白、沒有回旋的余地。比如一個女子被丈夫和“小三”氣得自殺,她的問題就是把生活的全部賭注押在了感情上。

想壞了。事情有兩面,卻只想到糟糕的一面。像那個愛操心的老婆婆,晴天為賣傘的大兒子發愁,雨天就為賣鹽的小兒子發愁,每天都不高興。

實際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思想上一時轉不過彎來是常事。但如果想不開的表現過長,并愈來愈嚴重,那么就要考慮是否患了抑郁癥了。

如何拔出心里的那根刺呢?要主動進行自身調整,遇事多看積極面。

想多了的人要找證據駁倒自己的不合理信念。對本文主人公來說,她可以找到很多相反的證據來駁倒自己,比如老公產前產后對自己的愛護,鬧翻了以后對自己的容忍,婆婆的自責……

想少了的人要不斷提醒自己,結果其實還有其他的可能。火柴在衣袋里燃起來了,還好里面沒有火藥;手指扎了刺,感謝上帝沒扎在眼睛里……

想壞了的人要尋找事物的積極面。老太太后來醒悟了:雨天好賣傘,晴天好曬鹽,兩個兒子都不用愁。

把感受到的愛刻在石上,把傷害寫在沙上。即使真相再殘酷,我們也能夠坦然、淡然地應對,將那顆曾深深扎在心頭的刺,輕輕地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