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難忘的偷拍

保諾.卡勒士迪

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調查事務所的門口,白發蒼蒼卻依然風度翩翩的老人徑直走進我的辦公室,告訴我說:“請你為我做一件事。”

他讓我做的事情很簡單,在另一個城市里,住著一個人,希望我能夠在不驚擾她的情況下拍攝她的生活。

為了這件事,他付了一筆可觀的報酬。當然,我是一個很有道德感的私人偵探,對于偷拍,我擔心這種偷窺會損害她的隱私。但老人很痛快地告訴我說,只看錄像帶,而不需要帶走,在看完后就可以銷毀,于是我很爽快地答應了。

欣然出發后不久,我終于找到這個人,一個街道里的阿婆,拍到了她清晨的鍛煉、夜間的休息;也拍到她在陽光下的開朗、獨處時的沉默;含飴弄孫時的快樂、面對往事時的憂郁。這使我很訝異于這個被偷拍對象的平凡,也疑惑于委托者的意圖。

我把所有的素材整理成一盒帶子,請來了老人。我們一起觀看了這盒錄像帶,沒有香艷,沒有刺激,只有繁雜的細節和冗長的過程。我看得打了幾個呵欠,而他卻絲毫沒有倦意,直至到最后一秒鐘。

他看完后,閉上了眼睛,對我說:“毀了它吧。”

當我專心把所有的素材盡數刪除,回過頭來,看到老人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我又一次驚異。

遞過一張紙巾,我在等他的情緒平定。一會兒,他緩緩地說:“那是我五十年前的初戀情人,我只是想看看,經過這么多年,她過得怎么樣。”

我看到他起身向外走去,身板忽然有些佝僂,我開始真正意識到他已經是七十歲的老人。五十年,足以將一切記憶磨洗掉,將一切生命擊倒,卻不能戰勝這個老人心中的初戀。

(霏霏細雨摘自《生活文摘》200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