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24小時,一小時60分鐘,一分鐘60秒。日日夜夜在86400這個數(shù)字里冬去春來。多掙得一分是一分,僅僅多得60秒也是睡眠的魔法蛋糕。
季節(jié)變換時光荏苒。那些歌曲音符依舊常駐我耳。我的血液是沸騰的,如此燥熱的氣息令我撼動而淚濕。媒體報導下酷似張國榮的我,陳志朋的我,哪一個才是我?我在我們的青春之歌里迷失不見了“我”……有人發(fā)現(xiàn)嗎?連我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不是我。我叫做“小虎隊”。我的靈魂我的世界里只有那3個字。它主宰了我的喜怒與哀愁……
經(jīng)過8個月的培訓以及測試人氣度,公司停掉我們的助理主持工作,“小虎隊”正式出道。
公司針對我們3個人不同的特質(zhì)以及形態(tài)包裝我們:吳奇隆有運動選手般完美的體格,俊帥的風采,還有他那帥氣的后空翻,因此他是“霹靂虎”,并且是我們的領(lǐng)袖,我們的大哥;蘇有朋一路上從建國中學考到臺大。他斯文優(yōu)秀的好學生形象無疑讓“小虎隊”正面評價加分不少,年紀又是最小,“乖乖虎”由此而來;至于我。無論歌曲或是舞蹈平均分數(shù)皆在80分以上,然而武不過吳奇隆,文有蘇有朋,除了酷似張國榮成了我出道以來的話題之外。沒有一項特殊個人特色分數(shù)高于其他兩個人,公司給我“小帥虎”的封號。
為什么我們竟不知道我們走紅呢?其中還有一個小故事。
除了我們的工作課業(yè)忙碌之外,我們少與外界接觸。每個星期公司會請同事去華視電視公司扛回幾個布袋裝的信件,而這些歌迷寫給我們的信,當年我們3個人從來沒有看過。公司的出發(fā)點是不想我們受到這些信件的影響,小小年紀因為大受歡迎自我膨脹進而驕傲自大。
小乖蘇有朋的功課向來是最好的,他沒有我天生的舞蹈細胞,也沒有吳奇隆的運動神經(jīng),日積月累下,因為“比較性”壓力很大,有朋長期以來對自己很沒自信,情緒低落得很嚴重。那是唯一的一次,公司為了讓他明白,其實有很多歌迷非常支持他、鼓勵他,才破例讓他看了歌迷的來信。除此之外,我和吳奇隆從未看過歌迷們寫給我們的信件,更不曉得我們竟然已經(jīng)是大受歡迎。
年紀尚輕的我,在當時隱隱約約明白這層“比較性”的痛苦。媒體拿我們3個做比較,歌迷們也各自有其擁護的對象,同時也比較著我們3個。而我們3個人也默默地在心底做著比較,就像滴水可以穿石,那種不在臺面上的暗流。從那一刻起在我們3個人之間無形地侵蝕,但是我沒細想更不愿意去承認,我是驕傲的,我知道我唱得最好,舞蹈學得最快……
我選擇獨善其身般的工作態(tài)度,默默做好我分內(nèi)該做的事情,就像在家中排行老二的情形一樣,我不是最受老人家重視的長子嫡孫,也不是最受寵愛撒嬌的老幺,那種老二情結(jié)從那個時候開始讓我尷尬至今。
我還記得日本NHK特別來臺灣采訪我們。記者透過翻譯告訴我們,在日本的偶像團體幾乎都是休學專心闖蕩演藝圈的,他們十分驚訝并好奇,我們3個人居然都還在念書。
接下來有了更多更多的第一次,我們發(fā)了第一張專輯、第一次開大型演唱會,之后更有“小虎隊巡回演唱會”,我們出了寫真集、漫畫書等等。
對于“偶像”這兩個字我是感到驕傲的。甚至我以“小虎隊”為榮。像現(xiàn)在有許多年輕藝人可以大大方方在鏡頭前做出不雅的舉動或行為,這對當時的我們來說,那是不可思議的。在我的認知里面,我們是青少年模仿崇拜的對象,自然而然那些不好的言行舉止怎么可以在媒體前展露出來呢!
由小看大一點兒也沒有錯。那個時候,吳奇隆身邊就有一堆死黨,有時我也會參加他們的聚會。他常常會在大家面前訴說他的理想,未來他想要投資個人的事業(yè),他想要做什么樣的生意、想怎么做……事實上他也是我們3個人里面最有生意頭腦,并且最早擁有副業(yè)的人。這些朋友到現(xiàn)在10年有余了,我也和他們某些人變成好朋友,每次回臺灣,都會和他們相聚或是通電話。
有朋從來就是課業(yè)工作兩頭忙得不可開交。他念的是著名的男子高中,課業(yè)繁重。我和吳奇隆畢業(yè)了,我也搬到臺北來住,那一年有朋正值高三,準備考大學。
我們都知道他最大的壓力還是來自于他的學業(yè),尤其他是明星,常常有許多歌迷下課后會跑到校門口等著要看他,造成其他同學對他異樣看待的眼光,然而他一直保持著很好的成績,實屬不易。
公司為了他的學業(yè),經(jīng)過開會討論后決定將小虎隊所有的發(fā)片計劃以及工作全部往后延期,直到他考完大學。突然間,我從一個老是睡不夠睡不飽的人,變成有大把大把時間空在那里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閑人。
我習慣了被安排著過日子,我習慣了忙碌,我習慣了當一個公眾人物,我習慣了當一個偶像。從忙碌不已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清閑,每天醒來,我為了自己一天不知道如何打發(fā)而感到苦惱。甚至,我還跑去公司上班,幫同事做一些雜事,或是剪報等等……
日復一日,對于這個長假我非但沒有任何喜悅,反而感到無比的空虛。將“小虎隊”抽離以后的陳志朋,只剩下軀殼似的渾渾噩噩。我不懂得如何去安排自己,我不懂得如何跟自己獨處。
我感覺好無助,那種幾近是掏空般的茫茫然令我不知所措。我本來就是少與公司在公事以外有交集、或是懂得和同事表達些什么念頭的人。加上老二哲學態(tài)度,以往是驕傲得自我武裝,現(xiàn)在無事太平的情況之下,我更不會開口跟公司說出我的空虛,我的問題。
更甚者,我沒有朋友。一直以來我們身邊總是圍繞著許多人。然而我回過頭去看這段時光,我必須承認我是沒有朋友的,那些圍繞在我身旁的人皆是膚淺地想認識明星而已,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我實在再也支撐不住那樣的情緒時,我學會了喝酒。
我知道喝酒不好,但是,只有喝了酒,我才可以暫時忘卻壓在心頭的“比較性”的痛苦難堪,甚至是我不明來由的深沉的失落以及彷徨。
我沒發(fā)現(xiàn)我的問題,我鴕鳥似的給予自己解釋:當工作再度來臨后,這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紫云英摘自《有志者,朋》農(nóng)村讀物出版社圖/志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