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

馬 德

我推著待修理的自行車,來到街角的拐彎處,這里有一個常年擺攤修車的小伙子。我走近的時候,見他伏在地上,一只腳蹬在自行車的轱轆上,另一只腳踩在鋼梁上,正在擰一顆螺絲。許是年頭太久了,那顆螺絲“銹”死在了自行車上,小伙子似乎使盡了渾身氣力,但螺絲始終沒有松動的跡象。見此情狀,我趕緊跑上去,想助他一臂之力。

面對突然伸出手臂的我,他先是一愣,繼而朝我一擺手,有些激動地朝我“啊,啊”地說了幾句,隨后,又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不知道他表達的是什么意思,只好退到一邊,靜靜地看著這個有些倔強的小伙子,和一顆螺絲角力。

終于,小伙子把那顆螺絲擰了下來。他回頭朝我一笑,一種戰勝困難后的釋然洋溢在他的臉上。他又向我比比劃劃“說”了些什么,看樣子他很激動,似乎想要向我表達什么。

見我依舊不明白,他有些急了。他轉身從背后的小木箱里拽出一片紙,又找出一支很短的鉛筆。我以為他要我為他寫什么,沒想到他伏了下去,趴在了小木箱上——他居然會寫字!

他伏在箱子上的姿勢,像一個小學生。他在那片紙上努力了好一會兒,才歪歪扭扭寫下這樣幾個字:謝謝你,我自己來。當他看到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時,這個聾啞小伙子的臉上露出了善意而又純凈的微笑。

就在剛才,我偏狹的內心里,對他還有些嗔怪呢,因為面對我的幫助,他倔強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我并不知道,一個身體殘疾的人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強大而獨立的力量——我自己來!

我自己來!這其實是每個人心底最原始、最樸實的尊嚴表達。在我們向別人伸出援手時,別傷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