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科齊緋聞:錯與非錯

陳 君

法蘭西文化和歷史的傳統,可以理解政治家有情人,但不允許政治家犯政治錯誤,也不容忍陰謀的存在

第四次訪問中國,薩科齊終于帶上了第一夫人。

5月1日晚間,上海世博會開幕式前,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舉行盛大宴會,宴請各國領導人。薩科齊攜夫人布呂尼最后一個走上紅地毯。或許是為了不給媒體制造話題的機會,法國第一夫人選擇了優雅安全的裝扮,緊隨丈夫左右。

與其他受邀的國家元首不同,上海只是法國總統薩科齊在華三天行程中的一站,重新點燃冰凍已久的中法關系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在世故的記者眼中,薩科齊夫婦是最重要的客人,這無關國家大事,因為他們是噱頭制造者。”英國記者歐文說。

在中國,人們看不出薩科齊和夫人之間有什么不愉快。但兩個多月來,國外媒體眼中,薩科齊的第三次婚姻可能又要觸礁了。

目前是八卦,但可能成為年度最大新聞

盡管曾鬧出增高鞋、增高凳的笑話,薩科齊并不介意與妻子在身高上的差距,他早已習慣外界的目光。但面對法國第一家庭夫妻雙雙出軌的傳聞,他坐不住了。

3月9日,法國《星期日報》網站(www.jdd.fr)的一篇博客爆料稱,新婚一年多的總統夫婦倆都在“偷腥”——薩科齊愛上了法國國家生態委員會秘書尚塔爾·朱安諾;而布呂尼的新情人是流行歌手本杰明·比奧雷。該博主署名為Miklo7。

“布呂尼和比奧雷一起飛往泰國度假,直到薩科齊連打幾次電話后,布呂尼才縮短行程返回巴黎。被甩的薩科齊也很快在40歲的朱安諾懷抱里找到安慰??”

這不是薩科齊夫婦第一次被謠言騷擾。有評論指出,自薩科齊2007年上臺之日起就八卦不斷,精彩程度遠勝于他的執政,讓人們津津樂道。

薩科齊有過三段糾結的婚姻。法國媒體報道稱,他在還沒跟第一任妻子居里奧利離婚時,就與第二任妻子賽西莉亞相戀。2007年總統選舉期間,薩科齊與賽西莉亞分手。當年11月,他與布呂尼在宴會上相遇。3個月后,兩人就秘密步入婚姻殿堂。

此后,有預測說,總統的第三次婚姻最多只能維持到任期結束。而布呂尼的“裸照拍賣”“不穿內衣趕國宴”等事件,一直挑逗著媒體的神經。她那“對一夫一妻制不感興趣”的表態也經常被引用。

現在,總統夫婦出軌的傳聞,在經《星期日報》網站博客的連續報道后,“說服力大幅提高??這目前是八卦,但可能成為年度最大新聞。”法國雅虎新聞、《郵報》、第24電視臺等媒體也迅速跟進。

與此同時,令愛麗舍宮沮喪的是,這樁“秘密”成了世界媒體的笑柄。尤其在以刊登花邊消息著稱的英國《太陽報》上,緋聞被炒得花樣百出。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法國媒體遵守著不炒作政治精英私生活的潛規則。而在法蘭西的文化背景中,也很少有政客因性丑聞影響仕途的例子。

但這一次會是個例外嗎?雖然薩科齊出面澄清,并在攜夫人公開出席的場合大秀恩愛,但越發加重了媒體的疑心和興趣。

4月3日,第一位當事人決定訴諸法律。現年37歲的比奧雷一紙訴狀將數家媒體告上法庭,要求法國24電視臺賠償2萬歐元的名譽損失。他表示,只是以前跟歌手兼模特的布呂尼有過合作而已,“我與此事毫無干系,不知被誰拉入這場鬧劇”。

法國第24電視臺在3月10日一期新聞評論節目中,向觀眾展示了報道薩科齊夫婦婚變傳聞的數份英國報紙,稱比奧雷是布呂尼新歡。

盡管第24電視臺聲稱只是在討論已被國外媒體連篇累牘渲染的桃色新聞而已,但解釋沒有得到認可,法院判其因散布假消息而繳納3000歐元罰款。

“我們尊重法院的決定,但我們并非緋聞的始作俑者,(它們)一開始是在網絡和微博上傳播的,報紙先介入報道的。”《中國新聞周刊》日前致電第24電視臺,得到如此解釋。

《星期日報》總編輯奧利維耶·杰依也證實,該報紙母公司哈謝特出版集團也以“向信息系統輸入欺騙性內容”為由,投訴發表爆料博客的網站編輯。杰依說,該編輯及《星期日報》網站主管已經辭職。杰依還以個人名義向薩科齊寫了一封道歉信。

“我們想確保這樣的事情永遠不再發生,想讓那些試圖傳播謠言的人害怕。”在接受采訪時,薩科齊的政治顧問皮埃爾·沙朗說。

對于愛麗舍宮的反應,法國新聞界感到不滿。《星期日報》的大多數員工提出抗議,稱法國總統府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恃強欺弱”和“愛追根究底”。法國《西南報》寫道,“薩科齊是否能意識到,正是這種威脅性的措辭才使人們首先對他進行攻擊?”

誰制造了總統的緋聞

緋聞傳出時正值法國地區選舉的重要時刻。地區選舉一向被認為是法國政治走向的晴雨表,但薩科齊領導的中右翼執政黨“人民運動聯盟”卻遭遇了滑鐵盧。

根據法國益普索民調中心的數據顯示,薩科齊的支持率在上個月內下降7%,只有32%。對薩科齊表達不滿的民眾比例上升6個百分點,達到創紀錄的65%。

薩科齊遷怒于緋聞,“我深深感到憤怒,這是在地區選舉如火如荼之際打擊(我本人和執政黨)的陰謀,是有政治意圖的惡意中傷。”

第一夫人布呂尼卻有意平息事端。“實際情況是:緋聞對于我們來說無足輕重,不值一提。我丈夫的第一要務是法國國家和人民。我們并非陰謀受害者,也不會復仇,這一頁已經翻過去了。”

也就在布呂尼發表澄清言論后不久,法國國內情報局局長納德·斯夸奇證實說,根據法國警察總監弗烈德瑞克·皮切納爾德的命令,國內情報局確實于3月展開了調查,“追查計算機痕跡,以查明謠言發布的具體時間,如有可能,查到謠言的發布者。”皮切納爾德被認為是奉薩科齊之命行事的。

至今,涉嫌博客的作者身份仍是一個謎,而媒體報道的風向早就混亂。

4月12日,英國《每日電訊報》披露,很可能是沙朗暗中制造了“丑聞事件”,這令薩科齊大為惱火。據說,薩科齊已將沙朗拒于愛麗舍宮每日的公關策略會議門外,“他目前最好的結果只能是等待退休了”。

在此期間,也有英法媒體援引“知情人士”的話講,薩科齊表面上對謠言嗤之以鼻,暗中仍派人進行的調查有了初步結果——前美女司法部長達蒂散布了一些“對愛麗舍宮心懷惡意的閑話”。薩科齊下令“在一個小時內”剝奪達蒂所享受的豪華轎車、司機和保鏢待遇。

4月14日出版的法國雜志《Gala》就是以達蒂和布呂尼的舊照為封面的,標題為“兩個女人的暗戰”。報道稱,她們關系緊張早已是公開的秘密。2008年,達蒂未婚先孕,拒絕透露孩子父親的身份,但布呂尼不愿看到丈夫與達蒂有任何瓜葛,在她的“幫助”下,達蒂幾周后就被派遣到歐洲議會。這是一次明顯的冷落。

這次謠言事件再次將達蒂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已然卸職的達蒂在接受法國RTL電臺采訪時否認指控,坦言“受夠了,應制止這些(指控)”。

至此,與法國“第一家庭”緋聞事件有關的角色都在媒體上亮相,或表明清白,或證實“真相”。不過,媒體發現,他們各自的解釋有時不著邊際,有時相互矛盾,使這個以八卦消息開始的事件逐漸演變成政壇羅生門。

政治家可以有情人,但不能犯政治錯誤

然而事態發展卻無法控制。反對派很快做出反應,社會黨議員阿諾德·蒙特伯格稱:“讓反間諜部門追查流言,我們在走向哪里?”

這不是薩科齊第一次出于私人目的動用警方而遭到批評。2007年當他還是內政部長時,就因下令警方找回他兒子被竊的摩托車而招致批評。但這一次,斯夸奇否認國內情報局對包括達蒂在內的任何人實施竊聽,“這一切都非常荒誕”。

“其實,對于緋聞、變性、非婚生子等問題,在一些國家要引起驚呼和咒罵,是不可容忍的事情,而法國人包括當事人在內都習以為常了。別忘了,巴黎是浪漫之都。”法國媒體20Minutes記者萊娜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法國資深新聞記者克里斯托弗·杜波伊斯2006年出版的《性政治》一書,就詳細講述了法國政壇數百年來的各種性丑聞——從拿破侖到弗朗索瓦·菲利·福爾總統(他在1899年和他的一名情婦發生性行為時死亡)。杜波伊斯稱,風流傳統還在法國政壇繼續,“幾乎所有的法國男性政治家都是患有強迫癥的花花公子??希拉克、他前任密特朗、德斯坦都在政治家的責任、家庭和多個情人之間周旋。”

希拉克在2009年出版的自傳《每一步都應當有目標》中就自曝了不少情事, 夫人貝爾納黛特也在回憶錄《談話》里,多次提到因丈夫的婚外情備感困擾。

“知道‘五七制嗎?”法語教師諾拉和《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聊起法蘭西的特色,“從下午五點下班,到晚上七點回家前的這段時光,往往是我們法國人與情人幽會的好時段。很多電影和小說都有‘五七制留下的故事。普通人和總統都是一樣的,做好工作,保持誠實,也能有自己的私生活。”

“如果法國也像美國那樣追究性丑聞的話,我的所有部長都會辭職的。”這是已故法國總統密特朗的錐心之言。而一年前,他的侄子、法國文化部長弗萊德瑞克·密特朗也像薩科齊一樣深陷性丑聞風波,現在已風平浪靜了。

但這一次,薩科齊的體驗顯然不同以往。“第一家庭”的私人事務已影響了公共事務。法蘭西文化和歷史的傳統,可以理解政治家有情人,但不允許政治家犯政治錯誤,也不容忍陰謀的存在。

“如果你稍稍了解法國的政治歷史,你會發現密特朗隱瞞病情是致命的;如果沒有闖過‘清泉門,德維爾潘的政治生命也完結了;最近法國民調顯示六成公眾不希望薩科齊參選2012年總統,也是因為大家對他執政能力、帶領國家應對經濟危機的能力產生懷疑,與脫不脫褲子關系不大。”曾在法國學習新聞的鐘都珂對《中國新聞周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