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中考”

陳君

作為奧巴馬的支持者,費城藥品企業工會組織的霍華德.菲茨,高舉著“堅持”的牌子,一直聽完了總統在費城坦普爾大學的演講。奧巴馬的聽眾并不多,在菲茨的身邊,只有寥落的幾百人。

“他制定了很嚴格的金融監管政策,盯著華爾街那些貪婪的人;他也履行承諾,出臺醫療保險體系改革法案。這些都很好。但是,他不該把大筆的錢用來解救那些制造了危機的金融機構,還有那些汽車巨頭們,這些錢沒有落在我們百姓的口袋里。有錢的人依然有錢,沒錢的人越來越多?！被羧A德.菲茨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10月30日,美國中期選舉進入沖刺階段,奧巴馬開始旋風拉票之旅——先到訪賓夕法尼亞州費城,然后前往康涅狄格州布里奇波特市、伊利諾伊州芝加哥市,31日又馬不停蹄來到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

賓州的情形最有代表性。它一直是美國選票的“搖擺州”且受經濟衰退影響嚴重。民主黨賓州聯邦參議員候選人喬.謝斯塔克和數名眾議員候選人選情吃緊,共和黨還有望贏得州長選舉。美聯社民調顯示,民主黨將失去包括賓州、俄亥俄州在內的12個州的州長席位。

“我們很冷靜,我們覺得還應該給奧巴馬一些時間?！?菲茨說,奧巴馬畢竟不是羅斯福。

史上最熱鬧的中期選舉

11月2日,是2010年中期選舉的日子,眾議院全部435個議席、參議院100個議席中37席,以及37個州的州長都面臨改選。各方政治勢力綿延數月的角逐將見分曉。

在美國工作多年的華裔記者宗大宇發現,今年的中期選舉熱鬧得令人吃驚。

各地競選正酣之際,五角大樓發布消息,由于懷俄明州空軍控制中心出現計算機故障,致使已發射升空的50枚洲際導彈與地面失去聯系長達45分鐘;與此同時,奧巴馬總統親自宣布,兩件從也門寄往美國芝加哥的可疑包裹,在經停英國及阿聯酋機場的貨機上被發現,白宮開始高調調查“郵包炸彈”。

“五角大樓這么一鬧是在向國會施壓,要求增加軍費開支嗎?奧巴馬靠郵包提醒安全問題、轉移人們的視線?再加上,茶黨組織的各種新奇競選活動,這回中期選舉新聞真是高潮迭起、豐富多彩。”宗大宇說。

據獨立機構“響應政治研究中心”估計,今年中期選將是美國史上開銷最大的一次,最終競選舉花費將達40億美元,遠高于4年前的28.5億美元,是2年前總統大選花費10億美元的4倍。這都是拜最高法院大開競選經費限制之門所賜。

按照過去的經驗,如果有人在兩周內控制電視臺,其立場就能迅速轉變民眾的看法。傾向于共和黨的各種利益集團正利用中期選舉加緊“秘密獻金”,以資助其政治代表大做競選廣告及其他競選活動。諸如此類的造勢愈顯共和黨人的凌厲攻勢。

美國人通常對中期選舉不怎么關心,和總統選舉相比,參加中期選舉投票的選民要少得多。所以奧巴馬巡回各地,不斷教導美國人中期選舉的重要性。

“你們不能坐在那兒不聞不問。你們不能每10年、在某次激動人心的總統選舉中突然參與一下,然后對重要的中期選舉漠不關心。中期選舉是我們在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做出重大選擇的時刻。”奧巴馬說。

望著奧巴馬在各地奔波拉票的身影,美國《新聞周刊》感嘆,他更像一位勤勤懇懇的總理而不是總統。

擔憂選情的奧巴馬顯然已經顧不上保持自己的獨立性。清華大學中美關系研究中心主任孫哲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中期選舉表面上是民主共和兩黨對國會山主導權的爭奪,實質上是國民對執政黨的一次停車檢查和批評,對執政黨本身就是不利的。

失業者巴魯特的故事

39歲的伯納德.巴魯特今年8月失業了,他原本在紐約一家家具加工廠工作,“工廠倒閉了,我不知道房子還有汽車的貸款怎么還,我四處找工作,我很失望?！卑汪斕叵Ｍ稍L他的記者能幫他找個活兒,但也只等到了一句“抱歉”。

巴魯特對中期選舉的話題并不感興趣,覺得政府總在搪塞他們。他記得7月底國家通過了延長失業救濟法案,“新聞上說,250萬美國失業者都能獲得政府救助?？晌椰F在依然兩手空空,我需要奧巴馬或者誰給我一個答復。”

美國高失業率盡管沒有超過去年10月份10.1%的26年新高,但今年1至9月份也從未低于9.5%。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10月初預測,美國2011年經濟增速將進一步放緩至2.3%,失業率則仍將停留在9.6%的高位。

多米諾骨牌的倒下比專家分析來得更迅速。失業率高企讓美國民眾風險規避意識增強、消費意愿下降、儲蓄率攀升。盡管美聯儲的超低利率和定量寬松政策試圖刺激美國經濟,但信心不足誘發的有效需求不充沛等因素反作用于消費占主導的美國經濟,造成樓市和車市等消費主渠道低迷,進一步影響建筑商開工、商家大幅增加庫存和廠家增加雇員的意愿,形成惡性循環。

悲觀的國家經濟趨勢分析投射到個體身上就是巴魯特們的故事了。

美國問題專家孫哲指出,奧巴馬和民主黨一開始輕視了失業率的問題。在他第一年內,醫療改革成為施政重中之重,到今年年初,面對支持率跌至50%的嚴峻形勢,奧巴馬才不得不強調就業。

2010年3月30日,奧巴馬簽署醫療保險改革修訂法案,標志著醫改立法程序的最終完成。此前,美國是當今世界唯一沒有建立全民醫療保健制度的發達國家。對奧巴馬和民主黨而言,醫改法案堪稱其就任總統后的第一大政績。

但自從醫改啟動以來,歷次投票表決中,共和黨人幾乎無一例外地說不。他們普遍懷疑,聯邦政府缺乏推行醫改所需要的巨額資金,最終負擔將轉移到各州。在奧巴馬簽署法案幾分鐘后,美國13個州的檢察總長聯手對美國衛生部、財政部和勞工部提出起訴,稱法案違憲。還有報道說,共和黨方面已明確表態,如取得國會多數,將采取措施,取消民主黨先前取得的醫療保險改革等立法成就。

醫改加劇了美國社會的分裂。反對奧巴馬的不僅有共和黨人,還有眾多美國選民。調查顯示,在美國普通民眾中,醫改的支持者和反對者各占45%和48%。反對者認為,醫改只會使無醫保者和低收入群體受益,而中產階級和高收入人群將受到沖擊。

中產階級已經厭倦了醫療改革,他們最擔心的是失業問題。這種情緒彌漫在布魯克林和長島衣著光鮮的人們的臉上。

“他把錢從我們的口袋里掏出來,給那些流浪漢、無業游民,還有危險的非法入境者,我們能不憤怒嗎?”這是阿肯色州立大學論壇上的一條留言。

“他愈來愈乏味”

奧巴馬在拉票最后一站克里夫蘭市進行演講的時候,集會現場竟然出現了數千個空位,掌聲也沒有2008年競選時熱烈,“救世主”的光榮歲月早已遠去。

自由派也開始質疑奧巴馬。《名利場》專欄作家沃爾夫說:“他是晚宴派對中的嚴肅厭煩悶蛋……他冷酷、令人不舒服、不有趣,愈來愈乏味。他總認為一切都是關乎他。”

《華爾街日報》和全國廣播公司11月1日聯合發布的民調沒有給出意外的結果。希望共和黨奪取國會控制權的選民比例高達49%,而43%的選民希望民主黨繼續控制國會。在支持共和黨的選民當中,近五成的人表示,這是為了向民主黨表示抗議?！度A爾街日報》評論,這表達了民眾對奧巴馬和民主黨政策的失望。

“民調很能說明問題。金融危機太傷害我們了,人們只能怪政府?！痹诘滋芈缮鐣葷鷻C構工作的本.萊恩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們全家都是民主黨的支持者。萊恩的妻子是中國移民,長期在中美之間進行絲綢和家具生意,“近一段時間,銷量很不好,她當然歸咎于大環境,說奧巴馬把人們都弄窮了?！?/p>

不過,《紐約郵報》撰稿人德普.皮爾遜并不認為,中期選舉會引發美國的政治革命,“我倒覺得選舉結果更像一個飛盤,把奧巴馬頭上逐漸消失的光環徹底打散,讓他和民主黨真正地面對現實?！?/p>

回顧美國歷史,總統在首次中期選舉中幾乎總是看到他們所屬的政黨在選舉中失利。反對黨占據上風,幾乎成為規律。

奧巴馬的個人支持率盡管大不如前,但也保持在40%上下,高出了里根和克林頓同時期的支持率,而他們都贏得了兩年后的連任選舉。參議院共和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近期在接受政治刊物《國民新聞》采訪時說,未來兩年內,共和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確保奧巴馬無法連任”。

“共和黨在眾議院、參議院和各州州長席位上取得更多席位,這沒有什么懸念。”北京時間11月2日凌晨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接下來的問題是,中考之后,華盛頓的政治生態圈將發生什么變化。

從歷史上看,美國總統常在上任頭兩年取得最多的立法成就,中期選舉后立法進度明顯放緩。布魯金斯學會美國國內政治問題專家托馬斯.曼恩認為,共和黨一貫的反對立場會讓奧巴馬很難推進移民改革、減排法案等議題。由于他們可能取得眾院控制權,而眾院最重要、最獨特的職能就是發起稅收與開支議案,因此來年兩黨在政府預算和赤字上發生重大摩擦的可能性較大,“明年華盛頓的政治環境將更加緊張,國會甚至出現僵局,奧巴馬將不得不更多地通過行政手段來推動他的政策?！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