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的老人

閆俊杰

林楓在縣中學(xué)教書,一表人才,課也講得很好,業(yè)余時間搞些創(chuàng)作頗有成績,是縣里小有名氣的才子。妻子鄧潔也在這所學(xué)校任教,是周圍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小兩口可謂郎才女貌,恩恩愛愛,從沒吵過嘴,加上5歲的女兒娟娟,一家三口過得其樂融融。

這一年,學(xué)校分來一位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女教師喬娜,年輕活潑,也是個文學(xué)愛好者。她對林楓仰慕已久,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經(jīng)常主動找林楓討論文學(xué)創(chuàng)作,日久生情,對他產(chǎn)生了愛慕之心。林楓也被這個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小姑娘深深吸引。一邊是賢淑端莊的妻子鄧潔和活潑可愛的女兒娟娟,一邊是漂亮新潮、志趣相投的喬娜,哪一方都難以割舍,林楓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鄧潔對此也有所覺察,但她不愿失去林楓,只好將痛苦和眼淚默默地咽下,繼續(xù)和林楓過著貌合神離的生活。

娟娟的幼兒園在學(xué)校附近,以往早晚總是一家三口同行,從沒分開過,而現(xiàn)在只有母女倆一起來來去去。這天,林楓下班回來,行至離家不遠(yuǎn)處,一位素不相識的老先生攔住他問:“年輕人,這些天你們一家三口為什么不在一起走了?”林楓對這個問題很敏感,以為又是哪個知情者來多管閑事,毫不客氣地反問道:“這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老人一點也不生氣,和和氣氣地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棟樓房說:“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看五樓那個窗口,我老伴患病多年不能走動了,她每天都坐在窗口,看著外面的行人,打發(fā)時間。日子久了,她對來來往往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很熟悉。她最高興的就是每天看到你們一家三口,一塊兒從這里經(jīng)過,你和你愛人肩并肩、手挽手,你們的女兒蹦蹦跳跳地在你倆前后。不管是上班出去還是下班回來,她一見到你們一家人,臉上就會浮現(xiàn)出笑容。可這些天你們一家三口分開走,她再也看不到三人同行的情景了,她跟我說總覺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就像菜里忘了放鹽一樣。我想問一下,今后你們一家人能不能還像從前一樣同來同往,讓她看到高興高興?我求求你們滿足一下我老伴的心愿,畢竟我們這歲數(shù)的人,是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的……”林楓一看,那個窗口真的有一位老婦人在往下看,隱隱約約看不清她的眉目。他心頭一震,這對老人如此互相體貼,只為癱瘓的老伴能有一點高興的心情,老先生竟專門候在半路上懇求素不相識的林楓。林楓真不忍心拒絕他。這時鄧潔和娟娟也走到這里了,老先生又急忙攔住她們,把自己的心愿重說了一遍。鄧潔差點掉下眼淚,她和林楓對視了一眼,點頭對老先生說:“可以,明天我們就照您說的做。”

第二天一早,鄧潔做好早餐,結(jié)束冷戰(zhàn),溫柔地叫醒林楓一起吃飯。吃完飯后林楓沒有急著去學(xué)校,而是等鄧潔收拾好屋子,一家三口一起出門。走到那棟樓房附近時,林楓心頭一熱,拉起娟娟的手,挽住鄧潔一起走了過去。

下班時,喬娜到辦公室來約林楓,林楓第一次拒絕了她。喬娜非常生氣,“砰”地一聲反扣上門,走了。林楓同鄧潔一起到幼兒園接了娟娟,三人又手拉著手一起回家。

五樓窗口那老人仍在注視著他們。那位戴眼鏡的老先生等在路邊,高興地迎著他們走過來。他一把抓住林楓的手說:“太謝謝你們了,今天一早你們一家三口從這里走過,她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這可是好久沒見到的,真是太謝謝你們了!”“也謝謝您,老先生。”鄧潔望了望一直牽著女兒小手的林楓,微笑著對老人說。

從此,他們一家三口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家庭又出現(xiàn)了生機。心高氣傲的喬娜發(fā)現(xiàn)林楓好像在有意疏遠(yuǎn)她,一氣之下交了位新男友,有幾回還故意帶到林楓面前炫耀。林楓卻沒有感到絲毫失落,相反卻慶幸自己懸崖勒馬,沒有拋妻棄女鑄成大錯,以前一直為情所迷,現(xiàn)在才感到自己和妻子之間那種相濡以沫的感情是多么可貴!經(jīng)歷了這場波折,林楓和鄧潔更加互敬互愛了。

這天傍晚,一家人又走過那棟房子時,鄧潔說:“我們應(yīng)該去看望一下樓上的那位老人,是她使我們一家人的手又拉到了一起。”林楓忙點頭稱是。他們上到五樓,敲開門,老先生見是他們,吃驚地問:“你們這是?”“我們來看看您和您夫人。”鄧潔笑著說。老先生忙把他們迎進(jìn)去。從屋里的裝飾和地上的擺設(shè)來看,他是位畫家,地上有一排油畫顏料和筆,架上還有一幅沒畫完的畫。林楓和鄧潔在屋里四下打量,問老先生:“您夫人呢?剛才還見她在窗口坐著。”老先生沒有作聲,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搬過一幅大油畫。畫上正是每天從窗口往外看的那個老婦人!同真人一樣大小,畫得栩栩如生,放在窗口,從下面看就像一個真人。林楓更加大吃一驚,幾步跨到那畫像跟前仔細(xì)端詳,喃喃道:“這是我媽媽呀!”“不錯,她正是你媽媽。”老先生說。林楓疑惑地望著他,老先生緩緩講了一段往事。

原來,林楓10歲時父親就去世了,媽媽含辛茹苦地拉扯他長大成人。林楓考上大學(xué)后,留下媽媽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家里。后來她認(rèn)識了這位孟先生,兩人同病相憐,產(chǎn)生了感情,有意生活到一起。但媽媽怕兒子分心耽誤學(xué)業(yè),一直沒對他提起過。等林楓大學(xué)畢業(yè)回來后,媽媽才向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料竟遭到兒子的堅決反對,母親便放棄了再婚的打算。孟先生和她相處了四年,最終兩人沒能生活在一起。林媽媽后來患了癌癥,孟先生曾悄悄到醫(yī)院看望過她,兩位老人淚眼相對,林媽媽請孟先生在自己死后替她照看兒子林楓,只要兒子一切都好,九泉之下她也安心了。孟先生不忘對林媽媽的承諾,一直悄悄關(guān)注著林楓,見他婚后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后來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滿,心里很是欣慰。可近來他發(fā)現(xiàn)林楓和妻子女兒不再同行,覺察出他們夫妻關(guān)系出現(xiàn)了裂痕。想起林媽媽生前的囑托,孟先生決定幫助這一家子重歸于好,于是他畫了林媽媽的畫像放到窗口……“現(xiàn)在好了,你媽媽見到你們又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她就放心了,我也總算對你媽媽有所交待了。”孟先生慈愛地對林楓說。

林楓一直愣在那里,心頭有一股熱流在涌動,媽媽雖然離開了人世,卻還時刻掛念著他。媽媽希望找一個老伴來共度晚年,卻被自己橫加阻止,無情拒絕。兒子都干了些什么呀!“撲通”一聲,林楓跪在了媽媽的畫像前……

(責(zé)編:余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