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深處的凄涼

馬德

近來讀史，讀到兩個有意思的故事。

商鞅幫助秦孝公變法后，秦國國富民強(qiáng)，憑借這個功勞，商鞅很是牛了一陣子。盡管他的變法惹惱了太子身邊的一些人，然而，有秦孝公這棵大樹靠著，別人再咬牙切齒，也奈何不了他。

秦孝公一死，他的災(zāi)禍便來了。

太子的黨羽告他謀反，于是，新秦公舉天下之力追捕他。商鞅如喪家之犬，一口氣從都城逃到關(guān)下。疲憊至極的他，找到一家客店，想住下來躲避一時。店主不知道他是商鞅，說：“對不起，這位大人，按照商鞅的法令，住宿的人必須驗(yàn)證身份，否則店主就要被連坐的。你不能住在這里。”

商鞅仰天長嘆一聲，苦啊！他沒想到，他制定的律令，最后竟讓他自食其果。

另一個故事，是說王安石的。

據(jù)說，王安石推行新法之后，招致很多罵名。有一次，他和一個仆人相伴，微服回鄉(xiāng)。晚上，他們住在一個老婆婆家。第二天早上，老婆婆一邊用木勺攪拌盆中的泔水，一邊喊：“拗相公，來！”兩頭豬聽懂是在喊它們，一溜煙沖過來。

然后，老婆婆給雞喂食，又喊雞：“王安石，來！”沒想到，她這么一招呼，所有的雞都跑了過來。

王安石滿臉的疑惑與不快。

老婆婆說：“官人有所不知，王安石是當(dāng)今丞相，拗相公是他的諢名。我恨他，所以以之喚畜生。”

王安石容顏大變，忙問究竟。老婆婆說：“我是一個寡婦，已經(jīng)寡居二十多年了，只和一個婢女住在一起，然而王安石卻要我們出這樣那樣的賦稅錢，出了錢，差役還一樣不少。我種桑、麻，全交給了官府；我養(yǎng)豬、雞，自己卻從來吃不上一塊肉。說實(shí)在的，有朝一日，如果我碰到了王安石，我立刻把他烹了，以解心頭之恨。”

據(jù)說，聽完老婆婆的一番話后，王安石當(dāng)下須發(fā)皆白。

也許，商鞅和王安石誰也不曾料到，他們搬起石頭，最后，砸到了自己腳上，而且，是如此慘烈。那就意味著，他們搬起的，并不是溫柔的石頭，也不是溫暖的石頭，更不是人性的石頭。這石頭，在此刻砸痛了自己，那么，在某一刻，也一定傷害過別人。

（殘陽摘自《意林原創(chuàng)版·講述》2010年第3期，圖選自湖北美術(shù)出版社《天津美術(shù)學(xué)院藝術(shù)設(shè)計分院圖案教學(xué)作品集》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