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多人不怪

辛春華

大強最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區政府門口當保安。頭一天上崗，他格外認真，筆直地站在門側，見人就敬禮。

收發室的老劉踱到他旁邊，笑瞇瞇地說：“小伙子，你見人就敬禮，不怕累死呀?這樣我教你一招：凡是叫我‘劉師傅的，那就是群眾，不必敬禮，立正站好就行了；凡是叫我‘老劉的，那就是小領導了，禮可敬可不敬；凡是叫我‘老劉頭的，那就是大領導，你一定要敬禮!”老劉在這兒干了幾下年了，聽他的應該沒錯!

正說著，剛好有人過來，花白頭發，看起來德高望重的樣子。大強剛想敬禮，卻聽老劉招呼道：“張秘書，來啦。”張秘書彎著腰，客氣地應道：“劉師傅，早。”

劉師傅?大強想起老劉的囑咐，胳膊就沒有抬起來。等張秘書走遠，大強不放心，問老劉：“他這么大歲數，真的不是領導啊?”

老劉撇撇嘴，不屑地說“他官運不濟，到現在還是副科級，你不必敬禮!”

接下來，大強依計而行，果然輕松多了，而且沒出疏漏。

當天下午就有消息反饋過來：有關領導對新來的保安印象挺好，說素質不錯，有禮貌。大強聽后立馬跑到收發室向老劉道謝，老劉擺擺手說：“不用客氣，等下班的時候，我們再如法炮制。”

下班時間到了，大院里的人陸陸續續往外走。老劉跟早晨一樣，站在大強旁邊送大家下班，嘴里熱情地招呼著：“小趙下班了。”“王主任走好。”“董局長再見!”對方也回應著：“劉師傅，再見。”“老劉，同見。”“明兒見，老劉頭。”大強根據他們的回應再做出反應，果然一個沒錯!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正是早晨那位上了歲數的張秘書，大強知道：這人不必敬禮!沒等老劉招呼，張秘書先開口了：“再見啊!老劉頭——”

大強一激靈：老劉頭?這人不是早晨還叫劉師傅嗎?怎么突然變了?到底要不要敬禮?猶豫間，張秘書已經邁著大步走了過去。

大強看看老劉，發現他也滿臉詫異，看著張秘書的背影發呆呢。老劉狐疑地問：“我沒聽錯吧，他剛才叫我老劉頭?”

大強點點頭。老劉卻搖搖頭，表情懊惱：“大強，你說我剛才對他的態度是不是不太禮貌?還有你咋忘了我的話呢?都聽他叫我老劉頭了，怎么不敬禮啊?”

大強委屈地說：“早晨你不是說不必向他敬禮嗎?”

老劉嘆口氣：“這世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啊。你要隨機應變啊!看樣子，張秘書今天準是高升了。你看他走路那樣子……”

大強忙向張秘書離去的方向望去，雖然看到的已是小小的一個背影，但依然看得出他昂首闊步、意氣風發的姿態，跟早晨那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模樣已經完全不同了。

大強感嘆：這變化，也太快了吧?看來，保安這行當也不簡單，以后要加倍小心，否則不知道哪天就下崗了!正在他胡思亂想之時，忽聽有個女人的聲音老遠就在喊：“老劉頭……”看來是女領導，大強毫不猶豫，抖擻起精神，等她走近，并憾、收腹、挺胸，“咔”，一個敬禮。動作那叫一個漂亮!

那女人呆了，張大嘴巴，有些緊張地看著大強。老劉呵呵笑道：“大強，這個不必敬禮，是我老太縷給我送飯來了!”

(本欄題圖、插圖：顧子易包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