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出口商選擇保兌信用證并非明智之舉

陳衛華

在國際貿易中,保兌信用證是一種被認為可以增強受益人收匯保障的結算方式。按傳統理解,保兌行參與到信用證業務中,對受益人而言,有開證行和保兌行兩方的付款承諾,似乎有“雙保險”的作用。但在實際業務中,使用保兌信用證,多數情況下并不能降低受益人的收匯風險。因此,出口業務中應當慎用保兌信用證。

一、保兌信用證相關方的利益訴求

保兌信用證業務的相關方包括受益人、保兌行、開證行和申請人四方,各方在保兌信用證業務中的利益訴求各異。

(一)受益人的利益訴求

要求對信用證加具保兌者是受益人,受益人希望通過保兌信用證方式,防范開證行風險、開證行所在國國家風險以及該國的外匯管制風險等。為了達到降低風險的目的,受益人付出的對價是保兌費。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收了保兌費的保兌行最終通過想方設法挑剔單據中的不符點,成功地擺脫了付款的義務。因此,對受益人而言,希望通過保兌信用證降低相關風險,在大多數情況下只能是一種良好的愿望,而通常的結果是“不受其利,反受其害”。

(二)申請人的利益訴求

對信用良好的申請人而言,保兌信用證和不保兌信用證并無本質的區別,它的主要義務就是對相符單據付款,即使單據不符,只要商品的市場行情沒有太大的變化,考慮到同受益人未來的進一步合作,一般也會及時付款。而對那些信用欠佳的申請人而言,保兌信用證為他們拒付貨款多打開了一扇方便之門。因為保兌行相當于是申請人的前置審單員,只要保兌行拒付,申請人拒付貸款將順理成章。即使保兌行認為單據相符對受益人及其他指定銀行承付、議付或償付后遭開證行拒付,申請人面對的是同自己無直接關系的保兌行的追索,這種追索比非保兌信用證項下同申請人存在合同關系的受益人的追索,難度大多了,對申請人而言是非常有利的。因此,訂立合同時,對受益人提出的開立保兌信用證的請求,申請人大多會欣然同意。

(三)保兌行的利益訴求

保兌行的加保是為了收取保兌費。從收益的角度看,單筆保兌費可能相當可觀。但是,與保兌行所承擔的風險相比,保兌費又是微不足道的。保兌行絕不會因小失大,輕易承擔被開證行拒付而又不得追索的潛在風險。因此,真正信用好的銀行,除非開證行是自己的海外分行,一般是不會輕易接受開證行的請求,對信用證加保,尤其在后金融危機時期,部分銀行的信用等級有所下降的情況下。

(四)開證行的訴求

根據申請人的申請,開證行開出保兌信用證,考慮到自己的聲譽,未必愿意開出保兌信用證。然而,同不保兌信用證相比,保兌信用證可以為開證行爭取到更寬裕的付款準備時間。保兌信用證下,受益人或其他指定銀行寄單給保兌行,再由保兌行寄單給開證行請求償付,因此,開證行的付款時間比不保兌信用證可以延后一星期左右。如果經保兌行審核,單據因不符被拒付,此時可能的選擇有兩種:一是不符點無法更改,受益人授權保兌行直接寄單給開證行,請求開證行對單據認可;二是不符點可以更改,受益人要求保兌行退回單據,更改不符點后,再寄單據給開證行。對于前者,開證行可以憑保兌行提出的不符點,拒付單據;對于后者,容易導致信用證過效期,對于過效期的交單,開證行自然不再承擔付款責任。

二、保兌行的權利分析和義務分析

根據UCP600,保兌行也是被指定銀行,因此除享有一般指定銀行的權利和義務外,還享有保兌行特定的權利和義務。

(一)保兌行的權利分析

1.收取保兌費。保兌行以自己的信用提供保兌并承擔風險,必然要收取保兌費。保兌行根據開證行的指示對信用證加具保兌,根據UCP600的37條c款,保兌費應當由開證行支付,而開證行是根據開證申請人的指示開證的,根據37條a款,保兌費最終應當由開證申請人支付。貿易實務中,向誰收取保兌費取決于信用證的規定。信用證中常見如下的費用條款:“ALL BANKING CHARGES OUTSIDE THE ISSUING BANK ARE FOR THE ACCOUNT OF BENEFICIARY”。因此,多數情況下,保兌費由受益人支付。

2.決定對信用證的修改部分是否加保。保兌行對信用證加具保兌后,并不意味著必定對修改部分加保。是否對修改部分加保,完全由保兌行自行決定。對此UCP600第十條b款有明確的規定。貿易實務中,如果修改涉及到裝運數量、信用證金額的增加等已經超出了保兌行給開證行的授信額度,保兌行通常選擇拒絕對修改的部分加保。

3.承付、議付或償付后,向開證行索償。多數情況下,保兌信用證的保兌行即信用證的通知行,也即指定銀行,只有很少情況下,保兌信用證中有兩家指定行,即除了保兌行外,另外還有一家指定銀行。無論哪種情形,只要是相符交單,根據UCP600第八條a款,保兌行必須承付或議付。然后,保兌行將相符單據轉給開證行,請求開證行償付。只要是相符單據,開證行不能以任何理由拒付。UCP600第15條b款和第7條c款對此有清晰的規定。

4.向受益人融資。根據UCP600,議付信用證中議付行的議付是一種當然的融資行為。對于延期付款信用證和承兌信用證來說,UCP600沒有授權指定銀行可以對受益人提交的相符單據做融資。因此,指定銀行在這兩類信用證項下對受益人的擅自融資,可能會面臨較大的風險。2000年11月在英國判決的著名的桑坦德銀行訴巴黎巴銀行一案,保兌行桑坦德銀行由于擅自在延期付款信用證項下對受益人融資,后開證行因受益人欺詐行為,最終對桑坦德銀行拒付。根據UCP600第十二條b款規定,保兌行在受益人提交相符單據時,向受益人預付融資或貼現行為被明確為開證行的授權行為。

5.當確定為非相符交單后,要求返還已償付的款項及利息。實踐中,不少信用證中出現“T/T REIMBURSEMENT ALLOWED”這種典型的允許電索的條款,因此被指定銀行確定相符交單后,通過電訊方式向信用證中指定的償付行索匯。此時,單據可能尚未寄達,款項已經被索償了。這種償付并不是終局性付款,因為保兌行的承付或償付義務的前提條件是受益人的單據是相符交單。根據UCP600第16條A款規定,當保兌行一旦確定單證不符并按照UCP600第16條C款發出了拒付通知,他們有權要求索償行退回已經償付的款項及利息。

6.其它權利。除了上述的權利外,保兌行還享有“5個銀行工作日”和相關的免責權。UCP600第14條B款和第16條D款都提到了:“按指定行事的指定銀行、保兌行及開證行各有從交單次日起的至多五個銀行工作日用以確定交單是否相符”。此外,保兌行對于單據的有效性、信息傳遞、不可抗力或被指示方行為所導致的責任,可以免除。

(二)保兌行的義務分析

1.承擔第一性付款責任。UCP600第二條指出:“保兌指保兌行在開證行承諾之外做出的承付或議付相符交單的確定承諾”,因此保兌行承擔的是獨立于開證行的第一性付款責任。保兌行這種付款責任的前提是相符交單,即受益人的交單應當是“與信用證條款、本慣例的相關適用條款以及國際標準銀行實務一致的交單。”此外,相符交單交給保兌行是保兌行履行付款義務的必要條件。當保兌信用證的指定銀行僅保兌行一家時,受益人應當直接交單給保兌行,只要是相符交單,保兌行必須履行付款責任。倘若受益人通過非指定銀行交單給保兌行,在單據到達保兌行前發生遺失等情況,保兌行不承擔付款責任;當保兌信用證出現除保兌行以外的另一指定銀行時,相符單據提交到該另一指定銀行,即使單據在另一指定銀行送往保兌行的途中丟失,保兌行必須償付。

2.拒絕保兌或拒絕通知時的告知義務。UCP600第九條e款和第八條的d款,對于指定銀行不準備接受開證行的授權或要求通知或保兌信用證的,要求指定銀行必須毫不延誤地通知開證行。SWIFT700關于保兌指示的第49場有三種表達方式:表明WITHOUT的信用證是不保兌信用證,指定行無需保兌,當然也不存在向開證行發送拒絕保兌的通知;而標有CONFIRM的保兌信用證,如果同意加保,通知行一般在信用證中或在通知面函上附加“已保兌”字樣表明保兌,無須告知開證行,并自此受保兌的約束;對于標有MAY ADD的信用證,不加保是否也需要通知開證行,業務中傾向性的做法是可以不告知開證行。之所以標有MAY ADD,一是受益人并未強烈要求申請人開立保兌信用證,二是開證行給通知行一種加保或不加保的選擇。

3.對不相符交單發出拒付通知。保兌行承擔承付或議付義務的前提是相符交單,如果保兌行確定交單不符,可以拒絕承付或議付。保兌行決定拒絕承付或議付時,必須按照適當的方式,在不遲于自交單之翌日起第五個銀行工作日結束前,給予交單人一份單獨的拒付通知,否則保兌行無權宣稱交單不符,自然也無法擺脫承付或議付的義務。在貿易實務中,對有不符點的單據,保兌行發出拒付通知后,有時受益人指示保兌行將單據寄送給開證行尋求批準,且開證行接受了不符點,這種情況下,保兌行是否仍有付款義務呢?國際商會出版物第660號中的R520的結論是:“如果受益人指示保兌行將不符單據寄送給開證行尋求批準且開證行接受了不符點,保兌行沒有付款責任,除非其在發出拒付通知時表示了這樣的意愿。將不符的單據提交給保兌行將終止其信用證下的責任,除非其另有聲明。開證行接受不符點不能進一步約束保兌行”。

三、保兌信用證的風險分析

貿易實務表明,采用保兌信用證,保兌行直接付款的比例并不高,遭拒付的比例遠高于不保兌信用證,這一方面源于單據自身的原因,而更主要的是源于保兌行的無理挑剔。

(一)保兌行審單十分嚴格,單據頻繁遭拒

保兌信用證下,對受益人的相符單據,保兌行進行無追索權的承付或議付,然后將相符單據寄給開證行,請求開證行償付。開證行是否償付保兌行,須依據開證行自身的審單結果。如果經開證行審核,單據不符,開證行拒付,此時保兌行在無法向受益人追索的情況下,想從申請人處得到補償也很困難。因此,為了自身的利益,保兌行對單據的審核極為嚴格,一旦發現不符點,便擺脫了付款責任。

(二)保兌行拒付不可逆轉

在處理單據的過程中,開證行有條件就不符點接受與否的問題與開證申請人接洽,而保兌行在承擔與開證行一樣的終極性付款責任的情況下,卻沒有這樣一種緩沖便利,因此保兌行一旦認定單據有不符,想說服其放棄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可做的就是通知它寄單給開證行,尋求開證行放棄不符點。

(三)受益人承擔更大的收匯風險

受益人要求保兌的目的是為了收匯更有保障,但是在頻頻遭保兌行拒付并要求保兌行寄單給開證行尋求接受不符點時,更多的情況下,開證行會借保兌行所提不符點拒付。這時,原來希望的保兌信用證銀行的雙重擔保喪失殆盡,付款的希望只能寄托于開證申請人,銀行信用又變成了商業信用。如果遇市場行情下跌,申請人則有可能借機壓價,或干脆拒收貨物,從某種角度而言,保兌信用證不僅沒有增強受益人收匯保障,反而加大了受益人的收匯風險。

鑒于上述分析,出口商為了降低出口收匯風險,選擇保兌信用證并非明智之舉。如果采用不保兌信用證,同時結合出口信用保險、福費廷等,更為行之有效。如考慮到進口國的形勢及開證行的實際情況,確實需要加保,出口商應尋求本地銀行的幫助,尋找資信較好、沒有劣跡的大銀行作為保兌行。當然,嚴把單據質量關,確保相符交單由受益人或通過其他指定銀行提交給保兌行,是任何情況下都必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