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20年前的美女,如今我們將美放下,更愿意讓她成為一種女人風景。我不覺得她美,卻成為一種想念,一種想起來心微微的疼,卻是幸福滋味。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春風吹開花。她大開大闔,大說大笑,你仍然覺得那種女人至骨的柔媚。她演《過把癮》中的賈玲,一個搶主角戲份的配角,也幾乎就是本色出演,卻動人心肺。說到這,有點年紀的人就知道她是劉蓓。一個曾經被叫做性感,如今清淡如水的中年女人。
劉蓓是北京女孩,十歲學習京劇大青衣,十歲就開始自己養活自己,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錢。20年她在娛樂圈中度過,曾經很紅,如今還好,被人記得,卻算不得一線,她曾兩度結婚,如今一人帶著孩子過活。可是再見她,仍舊春風滿面,搖曳生姿。她說她的姥姥一輩子目不識丁,可是教她一句讓她受益終生的話,誰有不如自己有。張健、張黎,兩任丈夫,都成為她的過去,她如今是一個努力快樂幸福著的單親媽媽,用別人的話說,人家就是翻篇了,快速地從悲傷中站起來,有笑容地往前走。這樣的女人站在你面前,你只覺得豐富,從不會覺得她結婚或離婚太多,她仍是那個柔軟性感、想讓人愛戀的女子。
幾句話就可以將一個女人20年的歷程說完,其實也可以一句話沒有,只有一個微笑,或者說個幾天幾夜無法講盡。這讓我想起張艾嘉唱的《愛的代價》,那歌中唱道,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那些為愛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這首歌唱了這么多年,那么多人唱過,卻只有張艾嘉淡淡中唱出辛酸里的幸福與欣慰,那一份濃中的淡,那一份大愛過后的甘心放手。原來,一切要感同身受,你才可以唱出歲月滋味,你才可以聽懂歲月華音。不經過色欲情愛,你怎懂得個中奧秘。劉蓓說,我覺得一個40歲的女人才有資格談戀愛。那份婉轉,那種不言意會,那一瞬間的彼此心動,只有你曾在情愛里打過滾,吃過苦,享受過,心痛過,才會無師自通,從內心懂得記得,并有能力真正擁有。
身邊的一位友人,我從十幾歲看著她戀愛,十幾年過去,回頭細數戀人,沒有10個也有8個,如今她早已為人母,在家做全職主婦,丈夫從事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她與一個遠隔千里之外、曾是她兒子的老師談著私密的婚外情。她不停地向我講述她與此男子的種種,與丈夫的爭吵與不如意。女人骨子里總有一種毀滅性的挽救傾向,就是將事情弄得更糟,以便看那個她在乎的男子是否在意她。她給她的情人介紹了一個女朋友,那男子從千里之外回來相親,親沒相成,倒是與她幸福密會。男子返回千里之外工作,他們在網絡上討論是否能有一個更長遠的未來。這中間她與丈夫吵架,離家出走,但當丈夫亦不理她時,她說孩子的東西未整理,自己回了家,再不離開家半步。她對我說,孩子離不開我。然后鄭重告訴我,她決定放手了,因為她不能給孩子一個破碎的家庭。我在電話這頭默默傾聽,無言以對。一個破碎的家庭不能給孩子,一個破碎的心靈可以給孩子嗎?我記得曾有一位男性友人在酒醉后對我說,現在的女人走向兩個極端,現實到骨子里,表面矜持美好,骨子里全是錢;另一種是永遠長不大,永遠在自我編造的愛情童話里,兩鬢已斑白,卻不知人生到底是什么。我聽了這話,沉默喝酒,亦無言以對。我沒資格評說別人,亦不想為誰解釋,為誰辯解,為誰驕傲沉默,或者為誰悲哀著沉默。
能用大開大闔來形容一個女人,覺得是一件特別爽勁的事,并不是每個女人都活得有格局,我敢這么大膽地說。劉蓓的精彩在于,她從不抱怨。她從不會說,“我害怕感情了,被傷得太重了,得謹慎了。他什么都不給我,我憑什么跟他啊。我付出太多了,憑什么這么對我啊。”她在骨子里沒覺得一個男人因為愛她的美色,而于她有物質交換的必須。在別人看來很難很苦的事,她都經了,然后笑著不事張揚,亦不低卑地出現在人群中。她坦言她也曾覺得委屈,覺得不甘,可是她再站在人群面前時,她是笑的,用她的話說,人得自己挽救自己。她做到了。有多少女人一生都做不到,內心怨毒,遇到一個有錢男人,便暗自竊喜,這樣的女人活得這樣無辜與卑微,一生追尋愛,卻從不知愛是什么。所以劉蓓40歲站在人前,笑意盈盈的時候,我們覺得如沐春風,那份美天成,無人可以剝奪。那些覺得自己就應該找有錢男人,覺得自己美的女人,30歲過后早已面目猙獰,或清高著或濃妝艷抹血盆大口著,真的,女人,并不在青春不在時就告別人生,而是在青春不在,才開始真正的精彩之旅。只是我們有多少人,有定力、耐心和心力走到這一天?我們看看滿大街,那些人至中年的女人面孔,不禁哀傷至痛。無人可以打倒我們,我們卻自己早早舉了白旗,然后在旗上說,我為了孩子,因為他不愛我。我們,夜深人靜時,這一生,我們真的愛過自己或某人嗎?不計任何算計,只為愛?
每次見到劉蓓,她都那么爽朗地笑著,開自己玩笑,還會說,你怎么知道我特“二”呢?然后笑聲響起,穿透空氣。可是只一瞬她又會那么自然溫柔地說出,“和生活翩翩起舞”。在經歷所有的困頓與波折后,她笑著說,“生活越來越簡單,越來越直接,生活在做減法,一切都在做減法。”而這一切,是因為她說,“感謝那些過去的歲月里,所有愛過與被愛的人。真的感謝人家,給你好好上了人生這一課。人到中年,發生婚姻危機,生活危機,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就看你怎樣掌握與改變它。如果一定要問能做什么,那就是向前走。”女人要不停地變化自己,才有未來。
在劉蓓的眼里,男人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無論他多少歲。所以,骨子里那份清醒自知,卻不露聲色。她從不依靠誰,卻成為人心的一種向往與依賴,有這樣的女人在,這個世界永遠生動。明明用情很深,卻只一句清淡之談。困難越強大,我就越強大,這是她內心的信念,不足為外人道,卻每天在踐行。看似爽朗溫柔,可是骨子里的那份自我堅持,才是讓我們看見她覺得有種熱淚在眼的情愫。在人人捧著鐵飯碗的時候,她辭職成為第一批演員個體戶;她為了演戲,曾上訪市政府找副市長,不達目的不罷休;在被意外扎傷眼睛時拒絕賠償,因為她覺得她的眼睛是無法用金錢來補償的,又因為是意外,不應該讓劇組來背負這份負擔;她早婚,兩次結婚兩次離婚,可是她在你面前仍然說,40歲的女人才有權利談戀愛,因為你懂了,所以我不害怕婚姻,依然向往婚姻;人們談起潛規則,她說,我更愿意相信他們是有情的,這樣善良體貼的愿望。劉蓓就是這樣的一女子,不諱言說自己的好,也不諱言曾經的幸福與傷痛。你疼惜她時,她已清爽地走到了更前面,也許前方還有傷害,可是她就是這樣看似大大咧咧,卻心思細密,內心柔軟地前行著。永遠不對自己舉白旗,這份從容勇敢,幾人敢說自己從不欠缺?
如今劉蓓是一個母親,每每說起孩子,她的笑容都是最燦爛的,她說孩子是你的一面窗,從他出生,你重新獲得機會看世界,學會成長。她說,當你看著孩子的時候,世界的其他一切都不存在。有了孩子,讓我的人生目標更明確。她成為母親,幾乎是才開始真正精彩的人生。她說,你能贏得別人的,就是因為你比人真,那份敢于敞開自己,敢于承擔的那份真。劉蓓,在我眼里,已經進入與自我相伴的人生,并不是她不看重眾生,而是她看重了自己,真實了自己,簡化了自己,就贏得了世人與最后自己內心的肯定。
在演藝圈20年,從未聽說她說誰不好,說的都是贊揚,她可能不接受許多,但她只放在內心,她只對自己有要求。她說,“魚在水中都是逆著水游,我們都像是逆水游泳的魚,生活給你的一切都是洗禮,你必須接受。生活也像是上課,老師給了你一篇課文,你要記住,然后開始下一課,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課,那如何面對新的課題?那你就只有蹲班了。所以她坦然說,我不怕沒有青春,因為我不用靠青春去吃飯,我靠我自己辛勤的汗水,將靈魂植入人物就夠了。仁與不仁全在于心,不在于說什么,說多少。一切都出乎你自己的本心,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做笙歌。跟大家同行,又不用隨波逐流,與大家同行,又保有自己的驕傲。
她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是最高境界。什么都不用說,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是就懂得,就是在心頭。最高境界和靈魂有關,濃到可以淡開的時候,有一種關懷在心里流淌,不用說,你也都能懂。所有的苦難,都可以轉化為深情,所有的不幸,都可以笑著講出來。這就是劉蓓,近已不惑,活出簡單爽朗的大女人。
一個有味道的女人是說不盡的,看見這樣的女人讓人覺得特別溫暖,有一種人生是可以穿越苦難,像池塘里開出的荷,那份清雅與美輪美奐,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