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在闡明“原生態”舞蹈概念的基礎上,從以圖騰符號為神圣力量的崇拜性、以生命本體為主題的儀式性、以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主題性、以民間生活為基調的大眾文化心理四個方面具體分析了“原生態”舞蹈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 “原生態”舞蹈 圖騰符號 生命本體 人與自然 民間生活
舞蹈是我國古老的藝術門類,是我國古代“禮樂”文化中“樂”的重要組成部分。“樂”是一種綜合藝術形態,反映著民族精神的深層意識和社會文化的心理結構。古人認為“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樂器叢之”。
舞蹈包含了原生態藝術的基本元素,人類學家認為,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舞蹈,舞蹈同人類一樣古老。英國哲學家科森伍德也認為,舞蹈不僅為一切藝術之母,而且是一切語言之母。舞蹈的這些最原始的特質在“原生態”舞蹈中表現得最為明顯,它喚醒了我們對一個民族的血脈的最初記憶,因為那是一種源自生命的呼喚。
所謂“原生態”舞蹈,應當是古代先民們“歌之不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產生的,是較少受到“現代化”侵入的具有“文化源頭”意義的民間舞蹈。它不是簡單的原始舞蹈或民間舞蹈。一般認為,“原生態”舞蹈是廣場的而不是劇場的,是自娛自樂的而不是表演性質的,是參與的而不是觀賞的,是隨機的而不是規范的,是省力的而不是刻意的,是常態的而不是超長的,是創取的而不是創編的。“原生態”舞蹈是由普通民眾在民俗儀式或民俗活動中傳承的民間舞蹈。舞蹈家楊麗萍說:“所謂原生態舞蹈,不通過過多的藝術加工,原汁原味地把它搬上舞臺,就是流傳于民族民間最原始的、土得掉渣的、在田間地頭都能跳的舞蹈。”
因此,“原生態”舞蹈不是簡單的原始舞蹈或民間舞蹈,也不僅僅是當下眾多舞蹈形式中的一種,而是保留先民文化心理,較少受到“現代化”侵入的具有“文化源頭”意義的民間舞蹈。研究“原生態”舞蹈的文化心理,就是研究其起源,研究其文化內涵。
一、以圖騰符號為神圣力量的崇拜性
當代美國著名美學家魯道夫·阿恩海姆在談論“原始舞蹈”時提出,原始藝術既不是產生于單純的好奇心,又不產生于創造性的沖動本身,其目的并不在于產生愉快的形象,而是把它作為日常生活中重要的實踐工具和一種超凡的力量。這種超凡的力量就是“圖騰崇拜”。圖騰是原始氏族和部落群體的標記和象征。圖騰文化作為形成民族文化心理深層結構的原始積淀層,具有民族文化之源、民族靈魂之源與人性之本質的原初意義。涂爾干在分析圖騰崇拜時認為,在氏族成員之外“存在著支配他們同時又支持他們的力”。這種力是宗教力,它是群體成員中所激起的情感,這種情感已經投射到了體驗它們的意識的外部,并且對象化了。為了對象化,它們被固定在某種容體上,如圖騰,于是這些東西就變得神圣了。所以圖騰原是在它所寄托的事物之外。圖騰崇拜在于部落和氏族成員對圖騰的社會本質,即隱藏在其背后的宗教力這種社會力量的神圣感情和心理歸依感。“原生態”舞蹈就是以表現圖騰崇拜或本身即以某種作為圖騰符號的動物作為舞蹈動作,使其獲得群體認同的標記性,滿足和實現社會性集體意識和歸屬心理。
傣族人把孔雀作為自己民族的圖騰,孔雀舞是其具有代表性的一種民間舞蹈。內容多為表現孔雀的動作和生活習慣,舞蹈動作多保持在半蹲姿態以均勻地顫動。
龍舞是漢族各地區普遍流行的一種舞蹈形式,這是和漢族人民對龍的圖騰崇拜分不開的。龍,在神話傳說中是吉祥的象征,它也是中華民族的象征。龍舞的歷史悠久,史料記載,漢代時人們就舞起長龍以祈天求福,舞龍可以求除害、祈福、五谷豐登,這種舞蹈形式百年來世代相傳不斷創新,今天流傳在各地的龍舞各具特色。從“龍”的材料構成上來看,有火龍、布龍、草龍、白葉龍、柏凳龍、紙龍人龍等,從舞蹈的隊形來看,有“龍騰云”、“龍下海”、“龍戲水”、“龍滾潭”、“龍翻沙”、“龍出洞”、“龍擺尾”、“雙龍拖柱”、“海龍尋珠”等。這些動態造型表現了人們想象中的龍的形態與習性。龍舞作為典型的漢族圖騰崇拜性舞蹈,反映了人們對神靈的崇拜和祖先信仰的需要,反映了華夏民族對生命的追求和生活的向往,寄托著人們對美好未來的愿望。龍舞深刻地表現了漢民族對以祥福為文化內涵的圖騰符號的崇拜心理,顯示出他們向往幸福、自由、平安、協和的強烈心理需要。
二、以生命本體為主題的儀式性
儀式是人們的行為方式,儀式舞蹈在“原生態”舞蹈中占有重要位置,從一些儀式舞蹈中我們可以發現一些古老的儀式對人們生活習慣和文化心理的深遠影響。儀式舞蹈產生于對超自然神靈的敬畏和依靠。魯迅在《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里提到:“原始氏族對于神明漸因畏懼而生敬仰,于是,歌頌其威靈贊嘆其功烈。”恩格斯也曾說過舞蹈是原始祭祀活動中最重要、最精彩、最激烈的部分。在原始社會,原始宗教、圖騰崇拜、巫術祭祀等活動都離不開舞蹈,甚至有人說“一切跳舞原來都是宗教的”。巫術即屬于原始宗教的范疇,兩者的區別在于:宗教是祈禱祭祀,祈求自然與外界事物的恩賜;巫術則是操縱“超自然力量”,企圖駕馭自然與社會,實現施行者的非人力所能實現的意圖。巫術只是在科學尚不昌明的時代,人們認識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的實用手段,不少娛樂與之有關。巫術與舞蹈同樣緊密相聯,不論是宗教還是巫術,都是以儀式舞蹈為行為的。
儀式舞蹈在行為上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膜拜行為,一種是模仿行為。無論是對神靈的膜拜還是以神靈依附及扮裝神鬼,目的都是借助神靈的力量來實現驅邪納吉。在儀式舞蹈的顯性形式之后,隱藏著一個潛在的心理結構,就是人們由對死的恐懼和生的渴望組成的生命意識。這個生命意識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人體自身生老病死的焦慮,人們用鬼神意識來解釋生命程序,把生老病死歸結于鬼神的作用,由此衍示出一套與生命循環相對應的各種儀式;二是人們對用以維持肉體生命的物和畜牧等物質資料的追求所形成的儀式舞蹈。儀式舞蹈的主題是生命本體,表現形式是富于宗教性感情的嚴格而傳統的舞蹈動作程序,以使自己和進入儀式的人們以神圣的心理從這些程序中體驗并深信不移地感受到神靈對生命主體的佐助。例如,太陽鼓舞是基諾族最具有代表性的舞蹈,他們視太陽鼓為神靈的化身。鼓的正面似一輪太陽,鼓身的木管象征太陽的光芒。鼓舞反映出云南遠古先民的生殖崇拜,鼓槌、鼓面很有男女生殖器的形象特征,打鼓更具明顯的交合象征意味。原始先民相信陰陽協調,天地交合,生命乃成。對產生生命的行為和器官有著近乎神靈的崇拜。又如,佤族至今仍然保留著“木鼓舞”的習俗,他們將“木鼓舞”看成很神圣的儀式。在佤族人們的歷史上,“木鼓舞”通常在本族人受別的族人入侵時、村里的老人過世時、取外族人的頭顱祭祀古神時,敲鼓而舞。現在“木鼓舞”在佤族大多在兩種情況下跳,一是在村民拉木鼓回村寨時跳,二是有重要的活動在木鼓所處的村寨中跳。“木鼓舞”原始相貌濃厚,動作豐富,舞者時而站成兩橫排或兩豎排交錯變動,時而相互拉手將木鼓圍成圓圈伴隨著鼓點而舞,舞蹈情緒激烈,狂野粗礪,在簡單奔放的律動中勃發出生命的情感,從這里我們不難看出原始先民對待情愛、生命的態度。
三、以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主題性
中國是一個傳統的農耕社會,在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上占主導地位的思想是“天人合一”的觀念。這種觀念反映在原始文化心理中,就是對大自然的敬畏與對自然秩序的服從,并在此基礎上達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在“天人合一”的思想中,“天”的初始含義為“神”是指通過神或神性表現出來的天地秩序。它統攝一切,人只能消極被動地順從。在不斷變化中,人對天的認識不斷發展,人們后來認為天即自然,是指大自然及自然界的深化規律。天人合一就是人與大自然的和諧統一。人是自然長期進化的產物,天地的本性與人的本性是內在統一的。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人對自然絕對依賴而和諧。正如馬克思所說:“自然界起初是作為一種完全異己的,有無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與人們對立著,人們同它的關系完全像動物同它的關系一樣,人們就像牲畜一樣服從它的權力。”這樣的生態環境形成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原始文化心理,表現在“原生態”舞蹈中,就是反映人們祈天禱地求取風調雨順的各種儀式舞蹈。而具有原生態性質的民族民間舞蹈也含有大量類似內容。
例如,居住在我國海南地區的黎族,在他們的文化習俗中,舞蹈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大部分的舞蹈都和人們的勞動生產、生活緊密相聯。他們的《打柴舞》就是和人的生產勞動相聯系的一種跳躍性舞蹈。在舞蹈時,人們在空曠寬敞的平地上放上兩根四方木,兩木相聚四米,木口架起六至八根竹竿,由六至八人分別蹲在兩邊,雙手各執竹竿次端,在木方上有節奏的敲擊,舞蹈者在竹竿分合的空隙中穿梭、跳躍、轉身,周圍群眾會有節奏地加以吆喝,舞者也會因為合不上竹竿的節奏而引來陣陣笑聲。據說這種獨特的舞蹈形式與當地人們上山打柴穿越藤蔓的行走有關。這些舞蹈反映著人們的生存樣式及人們與自然的和諧關系,折射著人們先初時期的文化心理。
四、以民間生活為基調的大眾文化心理
“原生態”舞蹈是作為人類活動的內容存在于民眾之中的,是民間生活與生產活動的一個部分,是以民間生活為基調,以大眾審美為旨趣的民間舞蹈藝術。格羅塞的《藝術的起源》中對原始民族的舞蹈藝術進行了考察后認為:“再沒有別的藝術行為能像舞蹈那樣的轉移和激動一切人類。原始人類無疑已經在舞蹈中發現了那種他們能普遍地感受的最強烈的審美享樂。多數的原始舞蹈運動是非常激烈的。我們只要一追溯我們的童年時代,就會記起這樣的用力和迅速的運動,倘使持續的時間和所用的力氣不超過某一種限度是會帶來如何的快樂。因這種運動促成之情緒的緊張愈強,則快樂愈大。人們的內心有憂動,而外表還需維持平靜的態度是苦的。而能籍外表的動作來發泄內心的積郁,卻是樂的。所以,原生態舞蹈反映的是大眾文化心理的普遍人類情感。”生產活動是人類最基本的活動,原生態舞蹈以人類體力活動形式為舞蹈的基本表現形式,形成反映勞動活動的原生態舞蹈,同時表現在勞動中自然流露的美好感情。例如,流傳于中國南方產茶區的“采茶舞”,也稱“茶歌”、“采茶歌”、“唱采茶”、“燈歌”、“采茶燈”等。這些舞蹈動作均模擬采茶勞動中的正采、倒采、蹲采及盤茶、送茶等動作,有時也模仿生活中的動作,如梳妝、上山及表示青年男女愛慕之情。又如,我們苗族的“板凳舞”、彝族的“阿妹戚托”,典型地以民間生活為依托,反映大眾文化心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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