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云南紙馬作為一種俗信祭祀用品至今依然流行在云南民間。本文挖掘云南紙馬的文化本質,對其進行藝術人類學解讀,以實現云南紙馬的藝術還原。
關鍵詞: 云南紙馬 藝術人類學 文化本質 藝術還原
藝術人類學是在“作為文化的藝術”這個總的觀念鞭策下,探索人類藝術形態和觀念上的復雜群落,注重發掘藝術與某種具體的文化表現、文化行為和文化技術之間的普遍聯系。從藝術人類學角度解讀云南紙馬,目的是挖掘云南紙馬的文化本質,實現云南紙馬的藝術還原。
一、“桃符”、“馬祀”——云南紙馬之源
云南紙馬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崇拜。比如由樹神崇拜中的桃神轉化形成了懸掛于門上用于驅災辟邪的桃木或桃板等自然形態的“桃符”,再到桃人或于桃人之上書神荼郁壘數字等人文形態的“桃符”,其后漸漸簡單化,改用紙繪畫條以代桃像,再后更直接用紙書“神荼郁壘”四字或者書寫用以驅邪禳災的符咒,同時也有由動物神崇拜中馬神崇拜和“馬祀”轉化形成的神的騎乘和人神溝通使者的“神馬”等,最后演化成既有文字符咒又有眾多神佛形象的“紙馬”。我們發現“桃符”、“馬祀”和“紙馬”在民間百姓心目中有著共同的功用,那就是驅邪禳災、求吉納祥。因此,紙馬的原初狀態應該是有門神特征的“桃符”,以及馬神崇拜的“馬祀”,而后進入到泛化為人造神的成熟階段,大量的紙馬視覺形象被創造出來??偟膩碚f,紙馬是在原始動植物崇拜的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
據史料記載,早在周代,每逢年節就已有在門上掛桃符的習俗。人們因有了保護家宅的門神后,就很自然地想到生活的其它方面也需要保護,比如自家的田地、糧倉、臥室,還有親人的平安、種地、收獲等一切和他們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的方方面面,于是各種由門神泛化而出的神靈形象就被創造出來了。
神靈的出現是有其歷史的必然性的,同時又遵循一定的規律先后出現。最初的神是自然神、動植物神,如雷公、雨師等。漢末,道教供奉諸神除了原始天尊、太上老君等外,還有古史傳說中的黃帝、禹王,以及周武王、孔子、劉備、葛洪……后來,城市工商業繁榮,各種行業組織建立,道教神仙中的古代傳說歷史人物,多被各行各業拜作祖師,例如治水的禹王被水漁業、景泰藍業認作祖師……①這些行業祖師都成為紙馬的藝術形象。之后外來的佛教完全本土化,出現了很多為普及傳播佛教而刻印的宗教版畫,廣為流布,其中一部分就直接成為紙馬的形象。到了南宋時期,民間“五色瘟紙”、“財馬”、“利市”、“招財”之類的俗信紙馬日漸增多。到了近現代,各種各樣的紙馬更是舉不勝數,紙馬諸神泛化到了無法盡述的程度。
“祀馬”是指“從古代獻祭活馬、活人到代之以兵馬俑的祭祀活動,有兩重含義:一為亡者死后起保護作用的武士和寶馬,這是崇尚武士英雄精神的體現,即有‘祿’的含義;二為祭祀地神,埋葬活馬活人是以求得福氣的,即有‘?!暮x。可見在秦漢以前的觀念中,獻祭活馬活人就包含了求得福祿的思想”。②最遲到戰國中期,木偶、陶制車馬被用于祭祀,是節約財力、社會進步的表現。到了唐代也出現用手繪于紙上的馬,以為祭祀之用。由于造紙術、印刷術越來越成熟并得到了普及,人們開始尋求更為簡便實用的祝禱祭祀形式,因此成本低廉、制作方便的雕版印刷品“紙馬”就出現在百姓的生活中。
祀神從用“活馬”到用“木馬”、“陶馬”、“銅馬”等“祀馬”習俗,再到畫于紙上的馬,最后到雕版印刷“紙馬”的發展歷程,體現了一種宗教信仰觀念的歷史演變,同時也反映了社會發展和科學進步的歷程。
二、云南紙馬的文化內涵
云南紙馬藝術緊密關聯著民間風俗活動。在老百姓的心目當中,紙馬聯系著一個神圣的世界,具有著神秘力量和特殊功效,人們確信通過一種固定化和形式化的過程就可以使人和神的世界進行溝通,使神知曉人的意愿。云南紙馬伴隨原始宗教的鬼神崇拜誕生,因而其形象大多反映為原始宗教初期的鬼神。通過對這些鬼神的塑造,云南紙馬將原始宗教的信仰觀念滲透到自己的藝術底層,進而體現在民俗祭祀活動中祈愿情感的心理表達。鬼神崇拜是云南紙馬的重要文化內涵之一。云南紙馬通過粗疏簡帥的鬼神形象,將民間老百姓的積極性需要觀念表達出來,而且它還能恰如其分地表現民間老百姓的“唯我”與“盡情”。這是民間藝術的一種較高的藝術境界,同時,這也使需要觀念成為云南紙馬這種民間造型藝術的重要文化內涵。鬼神崇拜與現實需要的結合實際上就是民間的天人合一觀念的一種獨特體現。云南紙馬藝術可說是這種鬼神崇拜與現實需要匯合交融的產物。
三、云南紙馬的文化流變
云南紙馬藝術在文化內涵的深層規定性上體現為一種鬼神崇拜與現實需要相統一的天人合一觀。這是從民間文化的共時性角度揭示其文化內涵。對紙馬之文化內涵的完整把握,僅揭示其民間文化的共時性橫切面是不夠的,還需要在靜態分析之后展開動態的、歷史的考察,揭示云南紙馬藝術的文化內涵。
1.原始崇拜
原始人類在遠古采集、農耕時代大都依靠植物才得以生存發展,因此,對養育他們的植物無比崇拜,認為他們所能采集的各種植物都是保佑他們生存和發展的神靈。眾多關于桃木的神話傳說和記述就是原始社會時期采集農耕時代歷史記憶的藝術反映。而作為原始人類的最早食物來源——桃,也許是最早被原始人類神化而成為他們崇拜對象的,進而形成最早的植物崇拜。盡管目前能看到的云南紙馬中植物的形象不是很多,但從紙馬的名稱上看,很多神靈都是來自于植物,如樹神、苗稼神等。云南紙馬中用于家宅其他位置,以及涉及百姓生活生產方方面面的眾多紙馬實際上是一種原始崇拜的泛化。
2.英雄崇拜
前面曾經提到門神的演變歷程,即由自然形態的“桃?!钡健疤胰恕?,再到人格化的門神——神荼郁壘,進而發展到以歷史功臣為原型的門神——鐘馗、秦瓊和尉遲敬德。門神的演變歷程表明了內含于藝術底層的民間文化觀念的演變規律:從崇拜自然神到敬仰人間英雄,從膜拜自然力量到膜拜人類自身的力量,從崇拜神圣世界到崇拜世俗生活。這一點在紙馬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在具有地方特色的云南大理白族本主紙馬中,許多本主來自自然崇拜物。賓川縣和劍川縣有以紅砂石作為本主的村社,也有供奉“水草大王”、“五谷娘娘”、“太陽神”為本主的村社。
“神道設教”在不改變求生、驅利、避害觀念的基礎之上不斷融進民間百姓的自我崇拜意識,逐漸把圣君賢臣、哲人勇將、能工巧匠或烈女孝子等功名顯赫、德行超群的歷史人物尊奉為“神”或崇拜對象,最終使紙馬藝術實現由原始鬼神崇拜向歷史英雄崇拜的轉變。
3.人文情懷
呂品田認為:“隨著自然現象神秘色彩的慢慢消失和鬼神表象的悄悄隱退,崇拜觀念對需要觀念的隱喻關系逐漸轉化成明喻關系。而且,需要觀念也由對人的自然要求的自省,發展到對人的諸種社會要求的全面自覺?!背绨萦^念的這種變形和轉換以及對注重社會要求的全面自覺,使得云南民間紙馬由原來“神道設教”思想主導下的正統英雄崇拜逐漸轉向對百姓日常生產生活種種需要的全方位的關照,相應地,云南紙馬的數量和范圍也越來越豐富和寬泛。這種“人文情懷”體現為百姓在解釋生活困頓和行為活動中的功利性、隨意性和幽默性三個方面。
云南民間社會生活到處充滿著注重人生實際的功利性色彩,隨處體現著務實不務虛的功利情調。同時,在云南民間社會生活中,人們對待世界、處理人生的隨意性隨處可見可感。在云南民間,大自然中的一切都籠罩著神的光輝,甚至對荊棘叢、陰溝污泥都賦予了神力,如果人得病、生瘡、長癩子就是沖犯了它們。帶有戲謔逗樂、玩耍開心特點的幽默性也是云南民間風俗活動常見的情形。在云南民間,敬神如兒戲很普遍。
云南紙馬的文化意蘊在長期的文化流變過程中形成。實際上,云南紙馬的文化意蘊有一個歷史的發展過程,是歷史的結果以歷時態與共時態的有機統一,即云南紙馬經歷了一個從原始崇拜到英雄崇拜再到人文情懷的文化流變過程,并最終在當下時態以原始崇拜、英雄崇拜與人文情懷同時并存呈現于世人面前。
以上我們明確了云南紙馬藝術的來源及其文化內涵,認識紙馬藝術創造的文化生態,將有效地促進云南紙馬藝術的傳承和保護。
注釋:
①王樹村.中國民間紙馬藝術史話.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15-16.
②李連榮.藏族風馬旗觀念的起源與民俗象征.中國藏學,2008,(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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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楊松海.云南紙馬的源流及其民俗寓意[J].文化遺產,2009,(4).
[3]黃展岳.中國古代的殉葬習俗[M].第一書房,2000.
[4]王樹村.中國民間紙馬藝術史話[M].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
[5]李連榮.藏族風馬旗觀念的起源與民俗象征[J].中國藏學,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