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變

我已經記不清竇華是第幾次進派出所了。那天，因為在醫院掏一個婦女的錢包，被人當場捉住，扭送到派出所。做筆錄時，我問竇華，這次偷了多少錢？竇華說，有幾百元。錢已經到手了，就因為有個醫保卡，想著人家急用，就還人家。沒想到還的時候被抓住，并痛打了一頓。我問，疼嗎？竇華說，疼。竇華被處以行政拘留十五日。

星期日，我被妻子硬拉著逛商場。參加工作多年，我很少逛商場。我發現竇華也在商場，想著等竇華下手時抓個現行。沒想到竇華也看到我，并且向我走來。我說，還偷嗎？竇華說，隨便逛逛。妻子說，你今天不是警察，就是個普通公民。我訓竇華，回去吧，干個正經事。沒有想到我和妻子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在商場大門口，竇華正被人摁在地上打，竇華雙手護頭，任人打。我給所里打了電話，值班民警過來把竇華帶回。我問竇華，咋又讓人抓住了呢？竇華說，本來這一次已經得手，偷了那人的錢包，看到錢包里有身份證和準考證，考試是大事，就想，不能耽誤人家一輩子，就試試還回去，還東西比偷難上十倍，還是失手了。竇華又被拘留了。

局里開展嚴打競賽，要求各所完成多少抓人任務，所長把任務分解到每個民警頭上，人人都有任務。所長對我說，最近竇華有什么動靜沒有？我說，好久沒有見到竇華了。所長讓我找找，看能不能通過竇華挖出幾個案子。我蹲守了三天，終于見到竇華。竇華把我硬拉到一個小酒館，幾杯酒下肚，竇華便侃了起來。近一段，他到外地做了點兒活，不在本地作案了。他對失盜人的有效證件仍堅決還回去。我問竇華，何不金盆洗手干個正經事？竇華說，我能干什么正經事？誰讓我干個正經事？不偷，我吃什么？竇華在本地就是一個混混，小偷小摸而已。況且，只是一人作案，并沒有多少惡行。

我向所長建議，給竇華找個工作，或許他就不會偷了。所長說，好多大學生還找不到工作呢！我說，就找個看大門或保安之類的也行。所長說，誰會用一個小偷看大門或當保安？我說，你介紹情況時別說是小偷不就行了。試試吧，興許竇華能改邪歸正呢。

竇華被介紹到一家鎖具廠工作，負責門衛。終于有了體面的工作，竇華哭了。他說，第一次覺得自己活著還是個人。今后再不干偷偷摸摸的勾當了。不久，鎖具廠廠長打來電話，說竇華工作認真負責，誰想從廠里拿出一丁點兒東西，休想逃過他的眼睛。

竇華上學時成績糟糕得很，時常考試不及格，但對旁門邪道無師自通。不久，竇華又迷上了鎖具。局里要搞一次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演講比賽，我找到竇華。竇華說，就別讓他丟人現眼了。他要給我們表演個開鎖手法。所長讓我買回一把新鎖，交給竇華。竇華撕下煙盒里的一點兒紙，幾秒鐘就把鎖搗弄開了。我們都沒有看明白怎么回事。

我又向所長建議，讓竇華當一個反扒隊員如何？所長拿不定主意，請示局里，經過考察，局里同意了。

竇華當上了反扒隊員，轄區里的盜竊案件幾乎絕跡了。

責任編輯：孫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