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棉衣
冬天來臨的時候,我準(zhǔn)備了三件棉衣,
第一件是用羽絨制作的,它用柔軟把我包裹起來,讓我變成臃腫的球,在冬天的雪地上滾來滾去。雖然丑陋,可是,卻很溫暖。但想一想被拔掉羽毛的禽類,寒意就直襲骨髓。
第二件棉衣是皮質(zhì)的。雖然不怎么御寒,但更漂亮一些。是一個屠夫把老山羊的皮膚一刀刀剖下來,又經(jīng)過幾次倒賣,最后被我穿在了身上。穿著它,我再也不敢去羊群中炫耀,因為,我覺得自己,更像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穿著第三件棉衣的時候,我已經(jīng)欲哭無淚了。它用黑心棉代替了棉花,外面罩上華麗的布料,同樣以高昂的價格賣給了我。雖然既漂亮又保暖,可是,當(dāng)自己知道受騙了的時候,再穿上它,心里卻裝不下整個冬天,
我一直在想,棉衣可以假冒,可冬天卻怎么也不像正版的,它一冬比一冬溫暖,也許再過幾年,我們就不用再為穿什么樣的棉衣而發(fā)愁了。
我的玉米
現(xiàn)在,我的玉米就在地里生長著。早晨,它們把水分從根部輸送到葉子的每個末梢。中午,它們把葉子末梢的每一縷陽光傳遞給根。夜晚,它們就開始“咯嘣咯嘣”地在黑暗里拔節(jié)。那聲音,可以讓星星和月亮踏實地睡去,
它們的生長方式,多么驚人地像我的鄉(xiāng)親。在老家那片貧瘠的土地上,我的鄉(xiāng)親們就像玉米一樣,默默勞作,夜以繼日。他們用汗水和淳樸,一樣可以讓生活“咯嘣咯嘣’’地向上拔節(jié)。
玉米站在地里,鄉(xiāng)親站在玉米地里。我的玉米,我的鄉(xiāng)親,就這樣站在土地之上。他們的站姿多么樸素,多么莊嚴(yán),既能站出一束風(fēng)景,也能站出一份收成。
當(dāng)玉米站到秋天,鄉(xiāng)親們就站成了粗糧。當(dāng)整個世界都饑餓了的時候,我們的衣袋里仍然儲有粗糧,仍然可以在遠離城市的鄉(xiāng)村,“咯嘣咯嘣”地向上拔節(jié)。
我的村莊
被雨水敲打過的墻壁,正有泥土剝落。低矮的煙囪。總殘留著趕走饑餓后的溫度。當(dāng)成群結(jié)隊的牛羊或馬匹,把腳踏進小額術(shù)特河飲水時,河水早已穿過半拉山的身體,流進了索金布勒格那片明晃晃的水域。
這就是我的村莊,一個讓石頭變成墻或房子的地方,也能讓草變成肥牛肥羊的地方。
我經(jīng)常在一個被白霧遮住的早晨,到后面的山上去采集石料,或在一個有火燒云的黃昏,到前面的草地里去喚回我的牛羊。
因為我的村莊在這次流感中高燒不止,我要用牛羊的腳留住河里的魚,用后山的石頭壓住村莊沸騰的心臟,再用冰涼的河水給她降溫。
看到牛羊呼朋引伴地叫著,就產(chǎn)生濕漉漉的幻想,等村莊的病好了,我采集的石料就不必用來蓋房子了。可以把它們壘成村莊的翅膀,然后,我坐在石頭上,和村莊一起飛翔。
我的馬車
我的馬車,不是四匹馬一起拉的豪華大車。它只有一匹馬做動力,兩只小轱轆做支撐的木制馬車。它以古老的方式,讓陳舊重放光輝,讓本真穩(wěn)穩(wěn)前行。
在最原始的絲綢之路或茶馬古道上,它曾把一個村莊和另一個村莊連接起來,把一個地域的文明帶到另一個地域,把一個城市的信息傳遞到另一個城市,讓城市的街道命名為馬路。然而,今天城市里的馬路,已經(jīng)禁止馬車通行,它只能在我的村莊里默默運送玉米。
我的馬車沒有儀表,沒有方向盤,但它像最智能的機器人一樣人性化,當(dāng)需要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加速、停止時,我不必操作任何指令物件,只需用最原始的語言交流一下,就可以完成這一切。
駕!我的馬車飛奔起來,它將帶著我的目光和心情前行。對于沒有出過遠門的人,我的馬車就是我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