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文
黑夜里閃爍的星星,被二千八百多年風(fēng)霜郁結(jié)的云霧遮掩得有些模糊。
我聽見鏑在鳴,馬在嘯。
鎬京郊野,周王的獵隊縱橫馳騁。馬車揚(yáng)起沖天的灰塵。箭鏃如雨。山花爛漫。受驚的梅花鹿讓沉默的石頭悸顫不已。
鑿石為鼓,作歌為記。泣鬼雨粟。那是五千年象形文字在石頭上盛開,盛開成仙苑奇葩。
石破天驚。大唐的天空被露水凝結(jié)的文字燭亮。
少陵、退之、東坡……寫詩的大手筆震撼了。這“詩三百篇”的軼文,一個靚麗的背影。忽然轉(zhuǎn)身,驚鴻一瞥。皎潔的月亮頓時黯然失色。
洗墨人染黑的一池水,游出許多蝌蚪。十里蛙聲的下游,流水彈奏高古的音韻。
以鼓為鑒,畫籀作篆,一位開宗立派的寫意畫大師,打開石頭隱藏的秘笈。冰冷的石頭生機(jī)盎然。
張遷碑
那一年的菊花開得分外燦爛。
蒼天已死。而一塊石頭卻獲得了生命,
在浩如煙海的史籍上尋尋覓覓。本該流傳千古的書法家沒有留下姓名,一位姓張名遷的芝麻官卻獲得了堅硬如鐵的永恒,
他是一則謎語,謎面就是碑石,后人退筆干家反復(fù)臨摹,也找不到謎底。
我們只看見,他凝眸而望,望斷秋雁。他袖中的竹筆如刀劍,鏗然而鳴。
一襲青衫佇立在齊魯大地,佇立成方正遒勁的雕塑。天風(fēng)吹拂,石頭靈動起來,活生生的,
那叮當(dāng)?shù)蔫徸谅曄б磺О税俣嗄辏覅s聽見了。在叮當(dāng)聲中,我還聽見了石頭的笑聲。
“東里潤色”、“其命惟新”,至方至圓,天之大道。
神策軍碑
一枚風(fēng)中的釘子。一把削鐵如泥的刀。斬釘截鐵。深入骨骼,深入靈魂。
一匹山中修煉千年的狼,在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意境中跋山涉水。瘦硬的鐵骨,駕馭著駿馬,在長安城揮鞭馳騁。
心尖上放著一碗水。大江東去。寵辱不驚。你俊朗的風(fēng)骨是“心正則筆正”的最好詮釋,
山登絕頂,即使低頭也觸及晚唐的天空,
清風(fēng)撫弄,香透脊骨。月照無痕。流水無聲,大美面前,自然萬物緘默無語,
大唐的太陽隕落了。從石頭的縫隙里彈出的星光熠熠不滅。擲地有聲的文字是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的絕唱。日日臨池的書生找到了人生的路標(biāo),不敢絲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