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諾第留斯號”潛艇

“快放手!不許這樣!”我趕緊拉開尼德·蘭，康塞爾用勁扒他的手!

忽然聽到背后有人用法語說：“不要這樣，尼德·蘭師傅，請聽我解釋?！?/p>

說這話的正是這船的船長。尼德·蘭一聽，立即松手站了起來，滿臉通紅，低著頭。侍者被掐得臉色煞白，艱難地爬了起來，蹣跚地走了出去?？等麪柖⒅L，滿臉疑惑。我尷尬地愣在那兒……船長交叉著兩手，靠著桌邊注視著我們。過了一會兒，他才用有點怪怪的聲調(diào)說：“先生們，我會說法語、英語、德語和拉丁語。本來昨天即可交談，但我想先觀察一下你們，現(xiàn)在有幸認(rèn)識了。”

遇到水中人

我心里忐忑不安。他繼續(xù)說：“之所以耽擱點時間，是因為我遲疑不決，我已經(jīng)不跟人類往來了，你們打亂了我的生活……”

“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蔽液苡卸Y貌地說。

“不是故意?難道你們到處追逐我!用炮彈轟、魚叉打!都是無意的?”

這些話含著一種強忍不發(fā)的憤怒。我趕緊解釋：“先生，您潛水艇的沖撞，已成了轟動全球的神秘事件，直到昨天我們還以為是在追打一頭海怪呢!”

船長露出一絲微笑：“其實我沒有義務(wù)接待你們，也可把你們當(dāng)敵人。如果我要甩開你們，可以把你們放回昨天避難的平臺上，我們只管潛入海下就完了。你們死活跟我沒有關(guān)系!”

“我想，您是文明人，不會這樣做的?！蔽亿s緊給他戴高帽。

“先生，我不是你們所說的文明人。我已經(jīng)跟人類社會斷絕了關(guān)系，不遵守你們的法規(guī)，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這些東西了!”他說得十分干脆，眼中露出憤怒和輕蔑。經(jīng)過長久沉默，他又開口說：“因此我遲疑不決。但我認(rèn)為，我的利益與人類天生的同情心相一致，既然命運把你們送到這里，就留在我的船上吧。你們在船上是自由的，但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只要口頭答應(yīng)就可以了。”

“您說吧。”我松了口氣。

“是這樣的，我的船可能會發(fā)生某種意外事件，這時你們得在這艙房里呆幾小時或幾天，希望你們絕對服從。因為有些事情你們不該看見。能接受嗎?”

“先生，”我說，“看來，您是讓我們在生死之間抉擇了?”

“算是吧。教授，您的《海底秘密》我時常閱讀。您絕不會’后悔在我船上度過的時光。您將看見陸地上任何人都沒見過的東西。由于我，地球?qū)阉詈蟮拿孛塬I給您!”

太有吸引力了!我立即答應(yīng)：“先生，我們是被好心收留的受難者，忘不了您的好意!哦，我還不知道該怎樣稱呼您呢?”

“教授，我是尼摩船長；您和您的同伴是‘諾第留斯號’的乘客?！彪S后，尼摩船長喊侍者進來，又轉(zhuǎn)身對尼德·蘭和康塞爾說，“在你們的艙房里，飯菜都準(zhǔn)備好了。你們跟他去吧。教授，我們的午餐也準(zhǔn)備好了，請跟我來。”

我跟船長來到一個十分講究的小餐廳，廳中間擺著一桌豐盛的菜。菜的用料很好，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船長見我猶豫，主動說：“不要怕，都很衛(wèi)生，而且富有營養(yǎng)。我不吃陸地上的食物，身體不是很好嗎!”

“都是海里的?”我問。

“是的。我的海底森林中的有許多野味，在海底牧場上有大群大群的‘牛羊家畜’。哦，那是海龜?shù)暮笸热?；這是海豚肝；那是海參，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這種奶糕的奶是鯨的奶，糖是從一種大海藻里提取的……”

我一一嘗過了，既是貪食，更是好奇。船長講的故事使我心醉神迷。他說：“先生，這海是取之不盡的源泉，您現(xiàn)在穿的衣料是由貝殼類的足絲織成的：您艙房中的香料，是從海產(chǎn)植物中提取的；您睡的床是大葉海藻做的；您用的筆是鯨的觸須做的；墨水是墨魚或烏賊分泌的汁……”

“船長，您一定很愛大海?”我專撿他喜歡的話題提問。

“當(dāng)然。您知道，海占地球面積的70％。海里的資源比陸地上的多。例如，地球上的魚類共有13000多種，其中90％在海里。地球是從海洋開始的，將來陸地也許還得還給大海。海不屬于任何統(tǒng)治者!在陸地上，他們?yōu)榱藱?quán)和利，可用各種借口互相殘殺，涂炭生靈。但在海平面10米以下，他們就囂張不起來了!這里沒有什么主子。我是完全自由的!”船長踱來踱去，情緒很激動。

水下博物館

過了一會兒，他轉(zhuǎn)身對我說：“如果您想?yún)⒂^船，我領(lǐng)您去。”

我跟著船長后面，首先來到他的圖書室。室內(nèi)四壁擺著高大的紫檀木嵌銅絲的書架，書架的隔板上放滿了裝潢統(tǒng)一的書籍。室中央是一張大桌子，上面擺滿了許多小冊子，還有一些舊報紙。拱形天花板上的4個磨沙玻璃球發(fā)出柔和的燈光……“尼摩船長，這樣的圖書室只有宮廷里才能看到，太美了!”

“這里有112萬本藏書，是我跟陸地上的唯一聯(lián)系。但從‘諾第留斯號’第一次潛入水底的那一天起，我就和人類斷絕往來了。這些書您可以自由使用?！?/p>

我走近書架，架上有各種文字的科學(xué)、哲學(xué)和文學(xué)書籍，但沒有政治經(jīng)濟類圖書。我發(fā)現(xiàn)科學(xué)書籍中，機械學(xué)、彈道學(xué)、海洋繪圖學(xué)、氣象學(xué)、地理學(xué)、地質(zhì)學(xué)等書籍占很大比重。還有許多名人的著作；科學(xué)院的論文，各國地理學(xué)會的會刊。我的兩本書也放在明顯的位置上。我還意外地知道船長的海底生活，至多不過3年。

“船長先生，您這個圖書館簡直是個科學(xué)寶庫!”

船長聽了非常開心。隨后他又打開一扇門，帶我走進一間60平米的華麗的客廳兼博物館。它的天花板飾有淡淡的圖案，球狀燈發(fā)出柔和的亮光，照在無數(shù)奇珍異寶上。四周的墻上懸掛著30多幅名畫。如達·芬奇的《圣女》、纓利羅的《圣母升天圖》、里貝拉的《殉教者》、魯本斯的《節(jié)日歡宴圖)等，還有一些仿古的縮小銅像和石像?！按L，您是位藝術(shù)家吧?”我不由恭維起來。

“不，至多算個業(yè)余愛好者。這些美術(shù)作品有的是兩三千年前的，也有現(xiàn)代的。我沒分類，因為大師是不分時代的!那些音樂家都不在了。我跟那些長眠在地下的朋友們一樣，本來也是個死了的人!”船長的話音突然變得凄涼。我不敢打擾他，悄悄地繼續(xù)觀看廳里的珍寶。館里除了藝術(shù)作品外，都是罕見的海生物標(biāo)本，大多數(shù)我從未見過。大廳中間，有一個由一片大貝殼制成的環(huán)形水池，貝殼周長邊達6米。在玻璃柜中，是連生物學(xué)家也很難見到的最珍貴的標(biāo)本。如管狀珊瑚、扇形礬花、磷光珊瑚、逗點珊瑚、傘形珊瑚、八枚珊瑚蟲，以及所有稀奇古怪的腔腸類動物。棘皮類動物有海盤車、海星球、彗星球、流盤星、海刺猬等。

還有幾套標(biāo)本，都是無價之寶。如美麗的印度洋王槌貝：在紅棕色的貝殼上有規(guī)則的小白點，紅白對比，鮮明漂亮。棘皮王鳳：顏色艷麗，極為罕見，其價值不下2萬法郎。塞內(nèi)加爾島的奇異唇貝：它的兩片脆酥白殼，如肥皂泡，一吹就會消失似的。在貝類標(biāo)本中，有青黃色、棕儲色，有的殼呈鱗次櫛比狀。其中最稀罕、最好看的是新西蘭的馬刺形貝。還有珍貴的維納斯優(yōu)美貝、格子花盤貝，中國海的綠色帆貝。還有螺旋貝、僧帽貝、朱紅貝、袖形貝、帶翼貝、笠形貝……在一些特制的格子里，有許多非常美麗的串珠，有玫瑰紅珠、青色珠、黃色珠、藍色珠、黑色珠。這些珍珠比鴿子蛋還大，絕對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很納悶：“船長，您從哪兒弄來這些珍寶呀?”

“教授，好看嗎?這些都是我自己在海底采集來的?！?/p>

“太漂亮了!世界上沒有一家海洋博物館能和您的相比，也沒有一個人能像您一樣，親自到海底收集這么多稀世珍寶!還有這艘船，就更神秘了……”

“先生過獎了。關(guān)于船，如果您想知道，到我房間去看看!”

本生電池發(fā)電

“先生，”尼摩船長指著房中墻壁上的儀表說，“這些儀表，有的您是知道的，例如溫度計，能顯示船內(nèi)的溫度；晴雨表，能測出空氣的濕度，預(yù)告天氣的變化：羅盤，指引船的航路；六分儀，可測太陽的高低，使我知道船所在的緯度；經(jīng)線儀，使我可以算出船所在的經(jīng)度；那兩個是潛望鏡，可以偵察天際四周?！?/p>

“那是流體壓力計嗎?”

“是，它跟海水相通，通過壓力大小，我知道船的深度。其實我這艘船最關(guān)鍵的是電力?！彼次乙荒橌@訝，繼續(xù)說，“船上有一組本生電池，能發(fā)出強大的電力，船上的一切都靠它。它不僅是船的動力，還給我們光和熱?！?/p>

“電!但是到目前為止，電力生產(chǎn)還是很有限的?！?/p>

“教授，您是知道，海水96.5％是水，2.7％是氯化鈉。我用氯化鈉制取鈉，再用鈉跟汞混合成合金，用它代替本生電池中的鋅。汞不損耗，消耗的鈉再從氯化鈉中制取補充。鈉電池的電力比鋅高好幾倍。我用電驅(qū)動抽氣機，把空氣送人船里的密封室，然后慢慢用。”

“您已經(jīng)找到了解決人類能源問題的辦法了。”我乘機趕緊贊美一下。

“人類關(guān)我屁事?！贝L冷淡地回答，“這鐘也是用電驅(qū)動的，可跟最準(zhǔn)確的鐘表媲美。我把它分為24小時，雖然我看不到白天和黑夜，也沒有太陽和月亮，但知道時間。您看，現(xiàn)在是早晨10點。我們?nèi)タ纯创暮蟛堪??！?/p>

我跟著尼摩船長經(jīng)過梯籠間時，看見康塞爾和尼德·蘭還在飯桌上掃蕩呢。隨后來到機器間。這里有各種機器，還有一股難聞的怪味。船長說：“這是制鈉時產(chǎn)生的氯氣，所以每天早上總要把船浮出水面通一次風(fēng)，清除這種有毒氣體?！?/p>

“您看，“船長指著機器說，“本生電池電力很強，推進器每秒鐘120轉(zhuǎn)，船的最高速度每小時可達80千米?！?/p>

“船長，那您怎么控制它左右上下運動的呢?哦，我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不，因為您離不開這里了。請到客廳去，您會知道一切的!”

潛艇的奧秘

一會兒，我們坐在客廳的一張長沙發(fā)上。船長把一幅圖紙放在我面前，這是諾第留斯號的平面圖、側(cè)面圖和投影圖。然后他一邊指著圖一邊對我說：“先生，這船是長圓筒形，兩端圓錐狀，全長70米，最寬處8米。船完全沉入水中時，它的排水量為1500立方米。吃水部分占90％，浮出部分10％。船體為雙層結(jié)構(gòu)，外層5厘米厚，內(nèi)殼是龍骨，兩殼之間，用許多T形鋼把它們連接起來，使船身堅硬無比，在海洋中行駛，不怕狂風(fēng)巨浪的襲擊。明白嗎?”

“明白。”我點頭回答。

“所以，”船長又說，“它浮出海面1／10，我在船底設(shè)計了容積等于這1／10的儲水池，如果水池裝滿了水，船就可潛入水中了；把水排出一定量，船就可停在某一深度。當(dāng)我要浮出水面時，只要把這些水排光就成了?！?/p>

“但是，在1000米深的時候，外部有100個大氣壓的壓力，您怎么排呢?”

“先生，‘諾第留斯號’的抽水機有巨大的力量。上次對‘林肯號’噴出的強大激流，猛烈程度您還記得吧!只有到一兩千米的中等深度時，我才使用那些儲水池，如果要到三四千米深的海底，我還有別的辦法，只是時間長點?！?/p>

“記得，我就是被它沖下海的，船長。“我心有余悸。

“對不起，算是歪打正著吧，要不您怎能在這做客呢。”船長調(diào)侃說，“船若要上升下降，船兩側(cè)有活動翼板，只要控制翼板的傾角，使翼板上下水流速度不同，根據(jù)伯努利原理，就會產(chǎn)生升力或下降力，它就上浮或下潛了?！?/p>

“真?zhèn)ゴ?”我喊道，“領(lǐng)航人怎樣能看見您的指示呢?”

“領(lǐng)航人在裝有玻璃的小船艙里，能清楚地看見航路。”

“真了不起!請問，您和‘斯各脫亞號’相撞，是偶然的嗎?”

“完全是意外。我當(dāng)時在水下2米。不過它損壞不大?！?/p>

“是。不過，這次跟‘林肯號’相撞……”我小心翼翼地說。

“這次我是自衛(wèi)!但也只做到使它不再傷害我為止。”

“是的?！蔽屹澝勒f，“您這艘潛艇真是一艘神奇的船!”

“是呀，它非常結(jié)實，在水下獨來獨往，沒有東西會和它相撞。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十分可靠，因為我是這艘船的船長、建筑師和設(shè)計師!”尼摩船長兩眼放光，兩手不時飛舞著，“我曾在倫敦、巴黎、紐約學(xué)習(xí)過?！?/p>

“那您怎么能秘密地建造，沒人知道呢?”

“哦，我將圖紙寄往世界各地加工。加工好后，按我給的假地址寄送給我。如龍骨是法國克魯棱工廠造的，推進器大軸是倫敦朋尼公司制的……”

“怎么組裝呢?”

“我在大洋中的一個荒島上有個組裝廠，裝配好后，把遺留的痕跡消滅了。”

“船的造價一定很高吧?”

“連船內(nèi)所有美術(shù)品和收藏品，一共500多萬法郎吧?！?/p>

“哦!您很富有吧?”

“還可以吧，我可以毫不困難地償清法國的幾十億國債!”

我想，他是在吹牛吧!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