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讀夫人,陪著丈夫陪丟了自己

丁 曉 陳曉農

2009年初秋的一個午夜,我忽然接到了丁曉打過來的電話。丁曉是我中學時期的同學,現生活在美國。丁曉的丈夫韓旭,現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某名校讀博士后。目前,他們的婚姻面臨著很大的問題,丁曉希望我能為她的“問題婚姻”尋求一個解答。

因為長途越洋電話費用昂貴,所以后來我們改用MSN,在網絡上交流。那天,我們足足聊了兩個多小時。丁曉的問題也許是個別的,但對走進婚姻城堡里的女性來說,無疑是有啟發的。以下是我對丁曉故事的整理。為了做到客觀,我盡可能保持了丁曉敘述的原來風格,并隱去了她的真實姓名和地址。

一

1999年,我中專畢業,在沈陽的一家國營工廠做技術員,而畢業于大連大學的男友韓旭被保送讀本校的研究生。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有過猶豫。韓旭的家在遼北農村,父親早逝,母親體弱多病,家境十分貧寒。這樣的家庭無疑是需要韓旭盡早工作掙錢的,但他又是那么渴望繼續讀書。我們商量的結果是,他繼續讀書,我上班后每月拿出一半的工資貼補他家里。

我和韓旭原本是一對患難夫妻。結婚前那會兒我每月只有500多元的工資,我給他們家寄去200元,我的生活便非常拮據。好在有韓旭的愛情滋潤著我,我的父母又時時接濟我一點,我覺得生活還是非常甜蜜的。最重要的是,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韓旭在學業上成績優秀,這讓我覺得自己的付出是那么值得。婚后,我們拮據的生活狀況有了很大的改變:先是我因為拿到了本科文憑和一些相關的證書,跳槽去了一家實力較雄厚的公司,每個月的收入近5000元;隨后韓旭去香港做一個項目,掙了6000多港幣。這一年年底,我們有了兒子冬冬。現在想起來,我和韓旭之間的關系就是從兒子出世以后發生變化的。

兒子冬冬是12月份出生的,當時天冷,媽媽從老家趕來照顧我坐月子,這使本來就不大的出租屋顯得格外擁擠。那會兒韓旭正和香港的一位教授在合作寫一篇論文,為了不耽誤他寫論文,我就讓他住到學生宿舍去了。開始他還每天回來吃飯,后來便成了三五天回來一趟,而且每次呆在家里的時間也很短。

一次,韓旭在家里吃晚飯,本來說好了不再去學校,陪我在家看電視,可他忽然坐立不安起來。最后,他告訴我他要去機房上網查看郵件,便匆匆出門了。那天我跟蹤了他,我看見韓旭去了對面的一家小餐館,過了一會兒他拿著兩個飯盒出來了,而他身邊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二

2006年5月,韓旭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論文答辯,獲得了博士學位,同時收到了這所美國名校的通知。學校提供優厚的待遇,讓他從事博士后研究。

接下來,我們開始辦理出國手續,生活一下子忙碌起來,韓旭和那個女孩的事情在我的腦海中淡化了,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從我的腦海中浮現。那時候,我有一個天真的想法,以為只要我們出國了,韓旭和那個女孩的故事就會自動畫上休止符。

這年9月,我們舉家來到了風景優美的美國加利福尼亞。我以為從此開始的,是與藍天白云、教堂、白鴿相伴的童話般的生活。像許多人一樣,剛到美國的時候,我很是興奮了一陣子:林立的摩天大樓、隨處可見的綠地、尖頂的教堂、到處都是鴿子的廣場,甚至陰晴不定的天氣都讓我感到特別新鮮。然而新鮮勁過去之后,種種的不適,包括語言的障礙都來臨了。

這時候,我是多么需要韓旭的幫助呀!可是他對我說:“你這個人太笨了,連做個專職太太都做不好。你來這兒的身份是陪讀,陪讀你懂嗎?照顧好我的生活就是你的職業!”

這時候,他不再隱瞞和那個女孩的關系了,相反,他常常在我面前談起她。原來那個叫黎月的女孩是他同宿舍的那個人的老鄉,在一所民辦高校讀書。第一次見到韓旭,她就對他非常崇拜,以后常常借著看老鄉的名義來他們宿舍。在兒子冬冬出生之前,他們的故事就已經開始了。

雖然我一直都知道有這么一個女孩存在,可當韓旭親口把一切都告訴我,我還是感到像晴天霹靂!

如果你問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我會告訴你,是出國。我根本就不應該那么輕易地放棄了國內的一切:工作、親人,甚至語言。在國內,我算得上是個白領,至少是個自食其力的女人,即使婚姻出現了問題,我也不會輸得一無所有。而現在,我面臨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我的婚姻和我的生存已經密不可分了,也就是說,如果放棄自己的婚姻,我將無法生存!

三

接下來的日子,韓旭開始一天比一天詳細地向我敘述他和黎月之間的事情,包括他們相處時的許多細節。他說他對我的愛是真實的,對黎月的愛也是真實的,假如他先遇見黎月,我可能就做不了他的妻子。他又說黎月如何漂亮,如何溫柔,如何善良等等。

“你看,人家對我一往情深,無怨無悔地付出,我怎么能不覺得對不起人家呢?幫著我出國的人是她,而我卻帶著你出來陪讀,你說這公平嗎?”

“可是不管怎么樣,你們的行為傷害了我,愛情是排他的,我是你的妻子呀!”我說。

“你怎么可能受傷害了呢?現在最痛苦的是我和她!”韓旭向我吼道。

是的,自從出國后我和韓旭的婚姻就變了味。明明是他感情出軌,是他對不起我,現在僅僅因為他帶我出國了,讓我做了陪讀夫人,他就覺得那個女孩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仿佛我在這里所謂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他們兩人相愛而不能相守的痛苦上的,你說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韓旭早就和我攤牌了,他說只要我能接受他和黎月的這份感情,不在這件事情上和他胡攪蠻纏,他就永遠不會和我離婚。他說他愛那個女孩,但這并不表明他對我的愛已經消失,他說這兩種愛是不一樣的,可以并存。

其實,我也想過離開他,可離開他在國外我無法生存。回國吧,我又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國內的親人和朋友。另外,我的心里也有一個解不開的結,那么苦的日子我都陪著韓旭走過來了,現在一切都好了,我怎么也不甘心將這一切拱手相讓。也許,他和那個女孩都巴不得我會主動撤退呢!

如今,韓旭總是向我一遍又一遍地描述他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種種細節,而我,也從一開始憤怒地聽、好奇地聽變成了麻木地聽。我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什么自尊了,晚上聽著他的故事,聽著他叫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早上起來照樣給他做早飯,仿佛連生氣都不會了。去唐人街買東西,總忘不了給他帶幾張電話卡,明明知道他的那些國際長途更多的是打給那個女孩。如果時間退回幾百年,我一定是一個好脾氣的“大房夫人”,對丈夫的小妾恩寵有加。

我覺得自己完全墮落了。如今的我,到底該怎么辦呢?

后記:

丁曉的經歷讓我久久難以平靜,也許是因為這個故事發生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發生在一對文化層次較高的人身上。記得后來,我給丁曉提了幾條建議:

1.告訴韓旭,必須停止對自己的這種傷害,同時拒絕再聽他敘述他和那個女孩之間的故事,尤其是一些細節;

2.勸韓旭去看看心理醫生;

3.直接和那個女孩聯系,不是興師問罪,而是將自己和韓旭的故事以及目前3個人的狀況和她做一次溝通,請她理智地對待這份沒有結果的情感;

4.努力走出家庭,擴大自己的生活圈子,找一個自己感興趣的領域,給自己充電。

我雖然將建議給了丁曉,可心里卻十分清楚,對復雜的婚姻問題而言,自己的這幾條建議是多么蒼白、多么程式化。

與丁曉聊完后的第二天,我收到了在日本陪讀的一個女友的信。她在國內的時候是報社的編輯,剛去日本的時候也經歷了許多的困難。不同的是,她一學完語言學校的課程后就選擇了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專業,重新開始了學習生涯。她在信中說:“我現在在東京是陪讀身份,不可以工作。即便這樣,我還是能夠在家里工作,即使不能全部自食其力,但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做到一半自食其力。另外,作為女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工作,放棄自己的努力。”

我不知道日本女友的這段話,能否作為我對丁曉建議的補充。

欄目管理/葛文 編輯/李建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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