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勁
“筆含春雨寫桃花”,是我國清代畫家石濤的一個藝術主張。這句話所表達的藝術訴求,生動貼切,一語中的,入木三分,不僅為繪畫創作指明了方向,也給其他門類的藝術創作提供了一個寶貴的借鑒和考量的標準。倘若用這一標準來評判我們近期的文藝創作成果,由北京軍區司令部文藝骨干創排的打擊樂表演唱 《野營嬉雨》,可算是盛開在文藝舞臺上的一枝 “春雨桃花”。
在盛夏流火的日子,野營村里一群訓練歸營的士兵,終于迎來了一場驅暑送爽的及時雨。戰士們拋卻連日訓練的疲勞,爭先恐后地走出帳篷,在雨中盡情地唱啊、跳啊,頑皮的天性得到片刻釋放。“帳篷上綻放迷彩水花/戰車的滾燙瞬間蒸發/雨水打濕七彩炮靶/鋼盔生發初春的芽……”《野營嬉雨》全篇時長約4分鐘,融合了打擊樂、表演與舞蹈、合唱三種表現形式。其中,唱的分量最重,表演與舞蹈次之,打擊樂再次之,其分配比例約為5∶3∶2。這樣的“黃金比例”分配,既確保了其音樂屬性的準確定位,又使藝術表現形式得以恰當得體的拓展。作品載歌載舞,吹打相和,聲情統一,動靜互補,在讓演唱和音樂伸展了腰肢的同時,也給舞蹈與情景表演插上了無形的翅膀。
文藝為時代而歌,文藝是生活的風向標。從這一角度來說,“敏銳性”是衡量文藝作品優劣的一個重要尺度。觸角敏銳、緊隨時代、“筆含春雨”的作品更容易引起共鳴,更能起到反映時代、引領風尚的作用。新大綱規定,擔負全訓任務的各兵種專業分隊野外駐訓時間,每年不少于4個月,加之軍隊執行非戰爭軍事行動越來越頻繁,“動態”已逐漸成為部隊建設的“常態”。“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正在悄然變革為“流水的營盤鐵打的兵”。《野營嬉雨》正是將筆觸伸入軍事變革的前沿,從正在發生的軍營動態中擷取了一個“滴著露水”的題材,再進行精巧的剪裁縫織、細致的加工提煉和合理的想象構造,并在思想立意上進行了縝密思考和認真提煉,小中見大地反映了以苦為樂礪精兵、官兵友愛鑄軍魂的時代主題,生動詮釋出當代士兵虎虎生風、嚴肅活潑的精神面貌,不計得失、甘于奉獻的道德情操,以及軍營內部和諧一致、團結進取的氣象風尚。
這件作品可謂“詞中有畫、樂中有情、舞中有詩”。唱詞托物寄情,從帳篷、戰車、雨水、鋼盔中生發靈感,延伸想象,起筆4句詞便準確而生動地展示出雨中野營村的一種風景、萬般姿態,士兵的情懷隱寓其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接下來,“雨滴在額頭敲敲打打/一起蒸個冰爽桑拿/雨中的腳丫盡情踢踏/迷彩村落樂開花……”則直陳兵事,直抒兵意。雨下得淋漓盡致,嬉雨的戰士也被描寫得淋漓盡致。最為可貴的是,雨中玩耍嬉戲的戰士們始終不忘使命在肩,“雨中的戰士摸爬滾打/時刻準備隨時出發!”這一全篇的核心句,使作品的立意得以升華,也使作品的思想內涵得以清晰傳達。軍旅主旋律的文藝作品就應這樣,要把思想性靈魂性的東西點明、說透,切不能含糊其辭,模棱兩可,引人猜測。
打擊樂的旋律青春、時尚、大氣深情,節奏緩疾有度、錯落有致。音樂動效和口技的植入,更使作品平添了不少色彩、情致與韻味。舞蹈與情景表演從作品的詞、樂、韻中自然生發,從彼時彼刻戰士的心底自然流露,去粉飾、有真意、少做作,時而豪放、時而內斂,時而緊密、時而疏散,一舉一止張弛有度,一動一靜收放自如。夸張得體、情感充沛的表演,像用肢體語言在淺吟高誦一首濃淡兩相宜、此中有真味的軍旅詩,使作品的藝術呈現更立體、更鮮明、更生動。時下,不少軍旅音樂類作品的伴舞與情景表演,犯有嚴重的瘸腿病。有的僅解讀音樂卻不能表達詞義,流于形式、失之于淺薄;有的表達了詞義卻又遠離了兵情兵味,惺惺作態、失真于生活,往往顧此失彼,形單影只,難成一體。《野營嬉雨》直面題材陌生難把握、形式多樣難整合、要素多元難統一等問題,迎難而上,苦心孤詣,以唱詞造境,以樂舞敘事,在舞臺上生動描繪出一幅夏日軍營的風情畫卷、一首士兵情懷的禮贊詩篇。
戰士進行打擊樂演奏所用的“樂器”,是該作品的又一亮點。鋼盔、鐵鍬、牙缸、水壺、臉盆、水桶等就便器材,在戰士“隨心所欲”的敲擊下,發出立體而自然的聲響。這聲響與歌舞水乳一體,使作品渾然天成,別樣別致。
情景交融,氣韻生動。這件作品的舞美呈現簡潔而獨有匠心。五頂雙人迷彩帳篷和一道布景,是包裝作品的全部“家當”,在散點光和集束光為主,或亮或暗、或隱或現、或疏或密的籠罩下,營造出亦真亦幻、若實若虛的野營村雨中即景,給作品以“形”的外化和“韻”的濃化。此形此韻,與歌、樂、舞、演精確匹配,融會貫通,締造出一種嶄新的“多合一”音樂形式,并實現了意境與氣韻上的和諧統一。
作品的收尾亦有神來之筆。隨著背景黑幕徐徐上升,隱于幕后的一幅野營村寫意畫景慢慢映入觀眾眼簾。突然,一陣起伏香甜的鼾聲從一個帳篷里傳出,正在唱跳敲打的戰士們聞聲驟止,“野營村”瞬間由喧鬧變為寂靜。幾位戰士循著鼾聲躡手躡腳地想走進帳篷,一位老兵卻示意制止:“噓……”此時,余音環繞,風輕雨細,似有一股淡淡的霧氣與野營村里的泥土味撲面而至,全場都被浸潤在細雨朦朧的氛圍中。一種久違的清新清靜、清純清逸之感叩人心扉,沁人心脾,給人帶來妙趣橫生、余味悠長的藝術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