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最持久的寫作指導

[內容摘要]習作教學指導應以兒童作為主體，以兒童文化、兒童精神作為背景，注重“文心”的修煉和涵養，為培塑未來有寫作意識、有寫作責任的“寫作人”做好積淀，打好底色。

[關鍵詞]習作指導 文心

當下的習作教學，教師對寫作主體兒童缺乏足夠的體認，我以為，主要存在這樣兩個傾向：一是“零起點”，任何一次習作教學都從零點開始，不管兒童是否有類似的經驗，不管以前是否經歷過相關的寫作，因而指導過程臃腫繁雜，缺乏針對性；二是“一堂課主義”。以知識技能為兒童搭建起寫作的框架，教學過程就是本次習作的建模過程，不考慮兒童言語可持續發展。因此，所謂“寫作指導”，就成了一種外在于兒童精神世界的“作文行為”規劃和約束，而對于內在于兒童言語和精神深處的寫作意識培塑，卻一直被忽視。可是，正是這被冷落的”寫作意識”才是兒童寫作的源泉之所在，這屬于一個人的“文心”。“文心”是兒童寫作發生學所構造的核心機制，是一個寫作者言語和精神的品質和源泉，更是一個寫作人保持旺盛的寫作欲望和恒久的寫作熱情的動力性支撐。小學階段是兒童寫作的起步階段，更是一個人寫作的準備階段，所有的教學指導應當重在“養心”——以兒童作為主體，以兒童文化、兒童精神作為背景，注重“文心”的修煉和涵養，為培塑未來有寫作意識、有寫作責任的“寫作人”做好積淀，打好底色。一顆飽滿的“文心”應該包括這樣幾個基本元素：

自我心

曾經執教這樣一個習作課例《藏在名字里的秘密》——

名字里藏有“秘密”

1 孩子們，你了解咱們班同學嗎?今天我們就來做一個測試——猜字謎，謎底就是咱們班同學的名字，想試試嗎?——猜猜他(她)是誰?(出示)

家藏美玉 人中驕子

2 如果細細地琢磨一下名字，你就會發現名字里藏著小秘密呢!(出示課題：藏在名字里的秘密)想猜一猜嗎?

李國慶 錢重陽

陳魯豫 王滬生

藏在我名字里的“秘密”

課前，老師布置大家采訪自己爸爸媽媽或爺爺奶奶，了解藏在自己名字中的有關“秘密”，寫下來了嗎?想不想與大家分享分享呢?

為我的名字里蘊藏新“秘密”

如果給大家一個機會，想不想給自己再起個新名字呢?你喜歡寫作，不妨給自己起一個筆名；你喜歡上網，不妨給自己起一個網名；你喜歡英語，不妨給自己起一個英文名……可以寫寫新名字的含義和由來，還可以說說新名字寄托的愿望，甚至可以想開去。當你有了這個新名字后，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

“如果一個人出自內心需要而寫作，把寫作當成自己的精神生活，那么他必須首先是為自己寫作的。”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寫作評價項目規定。兒童必須學會八種類型的寫作技巧，其中“自傳類敘事文”排在首位。由此可見，習作教學中，“我”是最大的寫作資源，一切教學指導都必須從“自我”出發——我的生活、我的經歷、我的體驗、我的情感……離開了這樣的邏輯基點，寫作就是代教師、代教材、代他人“立言”，與兒童的精神世界漸行漸遠。本案例教學就是典型的“自我”寫作：首先，面向當下的“我”，每個兒童都擁有的豐厚資源——名字，每個名字里面都蘊涵著豐富多彩的含義，每個名字后面都蘊藏一段曲折動人的故事；其次，面向可能的“我”，兒童的未來面，臨著巨大的可能性，名字作為一種文化代號，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不同的言語環境和文化背景下，名字也會衍生出多元的“面孔”——網名、筆名、藝名、英文名等等，這也為兒童的寫作活動提供了豐富的想象和創造空間。因此，本次教學活動完全以兒童為主體，是兒童自身資源的開發，是兒童對自身過去故事的發掘和未來可能故事的暢想，完全屬于“我手寫我口，我口寫我心”。走向兒童的習作教學應當從這里出發，沿著每個鮮活的“自我”成長軌跡前行，逐步由“自我”走向“自我的世界”，再漸漸走向“自我觀照”的自然世界和社會生活。

柔潤心

去一所鄉鎮學校參加教研活動，在該校的櫥窗里無意間讀到了一篇(殺甲魚)的習作，其間的描寫讓我瞠目。在不少兒童的眼中，“生命”僅僅屬于人類，更進一步地說，或許只局限于身邊的親人，只有親人的離去，才會引起生命的痛覺，植物、動物的生命可能還是童話里的事。因此，面對另類鮮活的生命的毀滅，沒有一絲悲憫，更多的表現卻是感觀的刺激和精神的狂歡。走向兒童的寫作指導，要從柔化兒童的心靈開始：其一，感知“生命”。引導兒童感受生命色彩的絢麗繽紛，體察生命形態的豐富多彩，經歷生命歷程的變化多端，體悟生命精神的美麗堅韌。觀察，可以讓生命在兒童心田鮮活詩意起來；觀察，可以讓兒童的心靈細膩柔軟起來。其二，閱讀“生命”。回到文學作品中，不失為聆聽生命“吶喊”的最佳途徑。《情豹布哈依》《老象恩仇記》《狼王夢》以及《昆蟲記》，給兒童展示了一幅幅鮮活的生命畫卷，讓他們看到了“除我們人類以外，地球上還有許多生命是有情感有靈性的，它們有愛的天性，會喜怒哀樂，甚至有分辨善惡是非的能力。”在這樣的小說、童話里暢游，或許對生命的認識會更真切——對存在的生命多了一份關照和珍視，對生命的毀滅會多一份同情和憐憫。當生命意識在兒童的身上復蘇，他們對生命的神圣和敬畏之情就會油然而生，筆下流淌的文字就會變得溫潤而美麗。

樸實心

教四年級時，鄰班孩子的一篇習作在教研組引起了爭議：

有一天，我和媽媽走在路上，忽見兩只糾纏在一起的狗，我擦亮眼睛一看，原來是一只狗向另一只狗求偶，另一只狗顯然很不耐煩，一直嘗試著掙脫求偶的狗，而這只狗卻不停地追著不放。

事后，我想，這不就是我們要學習的堅持不懈的精神嗎?任何事，只要你用心去做，最后沒有辦成，才是天大的怪事。“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句名言說得是那么好，只要堅持不懈，努力奮斗，總會達到你的人生目標。

“堅持不懈、堅持不懈”，每當我遭遇困難時，這個場景就會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狗“求偶”在鄉間生活中尋常可見，兒童寫它，屬于日常敘事，無可厚非，但是卻把“堅持不懈”這么崇高、宏大的主題鏈接其后，確實具有戲劇效果。其實，這并非是兒童的自然闡發，而是習作指導中的傳統機制使然——有事必有感，文道必須結合。因此，在大多數兒童習作的結尾都能讀到這樣的句式：“通過這件事，我們明白(懂得)了……”“每當我遇到了困難，這件事就會浮現在我眼前……”兒童有自己獨特的話語方式，詞匯雖然不豐富但很生動，表達不夠規范但有靈性。作為教師，不要給予兒童太多的技法指導，要知道，在你指點江山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給兒童的寫作套上條條框框，時間一長，“框框”轉化成穩定的“模式”，成為一種“慣性”的寫作力量：人不分年齡，眼睛一定“炯炯有神”；事情不分大小，感受一定“終生難忘”；景物不分地點，都會“如癡如醉”。這樣的穿靴戴帽，像給兒童的原生態習作涂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從而遮住了童性中最閃亮的內核——質樸。因此，走向兒童的習作教學要輕裝上陣，尊重兒童質樸的寫作內容，尊重兒童樸實的表達方式，尊重兒童樸素的情感流瀉，真正讓寫作成為兒童自己的事情。

當然，“文心”中還蘊含著“開闊心”“敏感心”“誠實心”“自由心”等，這里就不再贅述。德國著名的幻想小說家米切爾，恩德曾說：“忘記自己內心世界的人也就忘記了自身的存在價值。內心世界是外在世界的補充，我們必須去發現它、完善它。倘若我們不能經常作心路之旅去找到這種價值，那我們就真正迷失路徑了。”走向兒童的習作教學，就是要孕育擁有豐富內心世界的兒童，教學的目的不是教會兒童如何去言說，而是為了讓兒童內心萌發言說的自覺；寫作的目的不是讓兒童言說什么，而是為了使兒童擁有言說的力量。

泰戈爾說：“一切教育都是從我們對兒童天性的理解開始的。”理解“兒童天性”不是成人走向矮化和稚化，而是成人走向成熟的標志。走向兒童的寫作教學，不是需要成人“作為”——大刀闊斧地去建構，而是希望成人“無為”——回歸兒童精神的原點，讓每一個兒童去自由“夢想”；回歸寫作的本意，讓每個兒童用言語去自由“交往”；回歸兒童寫作的本原，為一個人孕育一顆飽滿的“文心”。

當成人世界成熟起來了，兒童寫作就會成為一種教育自覺，一種文化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