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天空:嘉莉妹妹和郭海藻的對比研究

摘要:同是18歲，嘉莉離鄉背井，投靠芝加哥的姐姐;而海藻考上大學，來到上海的姐姐身邊。名噪一時的《蝸居》上映后，引起很大的反響，尤其是對80后女孩的價值觀的思忖。而德萊塞早在100多年前就發表了《嘉莉妹妹》這部作品，當時也引起很大的爭論。對比嘉莉妹妹和郭海藻的人生，本篇論文對嘉莉和海藻的性格、倫理觀、愛情與性等多方面作了對比分析，然后探討悲劇釀成的原因:一是\"權\"，二是人性的弱點，最后揭示嘉莉妹妹和郭海藻對現代女性的啟示。

關鍵字:榮格性格分析;倫理;愛情

一、簡介

德萊塞(Theodore Dreiser)的《嘉莉妹妹》(Sister Carrie)自1900年發表以后引起了很大的爭議。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名媛太太們都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女性形象。一個卑微的鄉下姑娘，在先后和兩個男人同居后，得到的卻是名利雙收，風光無比。人們的價值觀念沒有辦法接受她，所以德萊塞的這部小說遭到了眾多的批判。2009年，小說《蝸居》被搬上熒屏后，又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而主人公郭海藻的命運又一次引起人們對80后女生價值觀的批判。仔細觀察這兩部作品的女主人公，我們可以發現兩人的生長背景、經歷以及最后的悲劇都有一定的相似之處。本文通過對兩位主人公的性格、家庭倫理觀、性與愛情等多方面進行對比研究，最后來探討造成諸如此類女性悲劇的兩方面原因:一是權力的因素，二是人性的弱點。

二、嘉莉和海藻的對比研究

(一)嘉莉和海藻的性格分析

榮格(Carl Jung)認為，人并非自己的主宰，而主要受一些不為我們所知的力量控制。這些力量來源于自己的潛意識部分;而我們的意識部分僅僅是潛意識中的滄海一粟(劉燁，2005)。“性格決定命運”這樣一句斷言卻讓我們更清楚地意識到了性格對人的決定作用。

榮格的“內向型”和“外向型”的性格理論是他的理論基石。根據榮格對內向型和外向型分類，通常性格內向的人很少把個人的情緒顯露出來，但是在情感方面很容易獲得自我滿足感，他們非常珍視自己內心的體驗。害羞、人前的慌張等都是性格內向的基本特征。相反地，性格外向的人則通常是指開朗活潑、善于交際的人。

嘉莉和海藻都屬于內向型的人，但是兩者也有區別。榮格把內向型性格與人類的四種心理機能聯系起來，得出來內向性格的四種類型:思維型，直覺型，情感型，感覺型。我認為嘉莉傾向于內向感覺型，而海藻則傾向于內向情感型。

榮格認為，感覺型內向性格的人“不管別人說什么都聽不進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主觀感覺之中，把自己的審美意識當作人生的追求。……他們大多自我感覺良好，多數藝術家就屬于這一類型。”(劉燁，2005)當嘉莉來到姐姐家中，她對大城市里繁華景象的向往卻遭到了姐姐的勸阻，但是嘉莉對姐姐的話并不信服。最后，她離開姐姐的束縛來到了杜洛埃的身邊。她內心有個聲音在譴責她，但貧窮讓她有了借口躲避不安。內向感覺型是非理性的，這正是嘉莉的表征。她對偶然發生事件的選擇被面臨的事件牽引著走，而不是從理性出發。時間一長，她便把發生的事情當成是理所應當的了。另外，嘉莉靠藝術來表現自己，這也是唯一能施展她才華的舞臺，她在舞臺上獲得的滿足遠甚于情感或者生活。

而海藻則不同，她的主觀情感掌握了自己生命的支配權。榮格認為，“這類人帶有‘外向思維型’的陰影”。我們可以看到海藻的生命力，她的年輕活力似乎比嘉莉更來得明顯。但是她常常被感情所困。親情愛情對她影響甚大。她的感情具有向內部收斂的特征，通過身邊的人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對海萍的愛，她對小貝的愛，她對宋思明的愛，這些都是她的生命，少了一個都不完整。海藻恬靜，沒有野心，顯得幼稚可愛，卻恰恰是這樣的性格引起了宋思明的興趣，他想要一步步地征服她。我們很難僅僅用道德或不道德來評判她的愛，是她的性格造成了她的結局。她無法自拔，深深地陷入泥藻之中。她的感情指向更深一步發展，而不是外延。感情讓她顯得懦弱，疲憊不堪，她只能任由主觀情感所支配。

(二)嘉莉和海藻的家庭倫理觀分析

嘉莉和海藻同樣是只身來到大城市的。在她們的家庭結構中，最主要的成員有父親、母親、姐姐。但是對于嘉莉和海藻來說，姐姐卻起了不一樣的榜樣作用。這也構成了他們家庭倫理觀的不一致性。

對嘉莉來說，投靠姐姐是她來芝加哥后唯一的出路。但是在姐姐家的日子卻并不愉快。姐姐家拮據的生活讓嘉莉看到了無奈。姐姐、姐夫對她工作的關注源于他們想獲得額外的收入以補貼家用，他們并不考慮嘉莉的現狀和感受，也沒有讓嘉莉感覺到親情的溫暖。當嘉莉想要放棄工作的時候，他們便催促嘉莉回家，免得白吃白住增加他們的負擔。在這樣的關系里面，親情被淡薄了。沒有家庭溫暖的嘉莉在這個大城市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而適時出現的杜洛埃讓嘉莉重新獲得了依靠:生活上的依靠以及感情的暫時寄居。但是杜洛埃沒有給嘉莉一個家，他和嘉莉之間似乎僅僅是金錢與肉體的交易。因此當赫斯特伍德出現并給嘉莉以溫暖時，嘉莉的心偏向了后者，她似乎期盼他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而海藻卻境遇不同。她有一個比媽媽還親的姐姐。她很用功地讀書。高考前的最后沖刺都只是為了能和姐姐生活在一個城市。大學的時候，就算姐姐生活拮據，還是給她買好吃的，細心地照顧她。畢業還沒找到工作的時候，姐姐讓海藻安心住在她家，三個人擠一個只有十平米的房間，直到海藻找到工作搬出去。海萍沒有絲毫的怨言，甚至連姐夫都沒有半點埋怨。他們是親人。在中國傳統社會模式中，“家庭關系就是社會關系的原型，形成了家國一體的社會結構”(汪懷君，2007)。“家庭就像一個個無形的人為堡壘，也是每個人最安全的避風港”(韋政通，1990)。海藻覺得自己可以為姐姐付出一切來報答姐姐對自己的愛，死亦無所謂。最終，她失去了一切，卻沒有失去她的家人。

中西方文化背景的不同，價值體系的不同，家庭觀念的不同，導致了我們對家庭這一概念的不同理解和依賴。“西方社會一貫重視個體權利，理性價值，正義原則與法律制度的主流文化傳統”(汪懷君。2007)。而中國傳統交往倫理思想則建立在孝悌親情之上，如孔子的仁學。不同的觀念又體現在日常生活之中，最平凡的就是對家庭的理解之上。嘉莉和海藻很好地詮釋了這一不同點。

(三)嘉莉和海藻的愛情與性分析

嘉莉愛杜洛埃還是愛赫斯特伍德?海藻愛小貝還是愛宋思明?這兩個問題我們都找不出明確的答案，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至少是彼此欣賞的。不管那是不是源于愛情。“我們必須承認，男人和女人相互需要。雖然我們曾竭力否認這一點，對此厭煩、氣惱，可是歸根結底還是得認可，還是得對此容忍才是”(勞倫斯，2004)。

當嘉莉初遇杜洛埃時，她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杜洛埃紳士的舉止談吐引起了嘉莉的興趣。她幾乎是帶著崇拜的眼光看待他的。他代表了她所向往的大城市，繁華富饒的生活，這些都令她憧憬。但是他畢竟只是途中偶遇的過客，如果生命有所關聯，那便不自然了。偏偏他們再遇了，當杜洛埃知悉了嘉莉的困境，他伸以援手。且不論他的目的是否單純，他這時是真心要幫助嘉莉的。正如書一開始就提到的，“一個十八歲的姑娘離家出門，她的遭遇不外乎兩種。不是碰到好人相助而好起來，就是迅即接受花花世界的道德標準而墮落下去”(德萊塞)。而嘉莉遇到了好人相助，但只是表面的，她墮落了，忘了該遵循的道德，而成為杜洛埃的情婦，以此她獲得了體面的生活，卻背棄了純潔的自我。她用身體換了一個安居之所，一個能夠得過且過的生活。嘉莉期待杜洛埃能給自己一個名分，但是她沒有得到。杜洛埃想要維持的只是一種關系，他們兩之間的關系，不需要名分。但嘉莉不想這樣，所以當赫斯特伍德出現時，嘉莉彷徨了。她似乎從赫斯特伍德身上看到了那種可能性，但是被赫斯特伍德已有家室的事實給打亂了。最終，她得到了名分，在被騙與赫斯特伍德私奔之后，但是很快現實又讓她厭倦了。愛情、性等，變得一錢不值，她不再需要這些。但是舞臺上獲得的成功卻又讓她覺得依舊少了些什么，她的心是空虛的，此時她只有觀眾欣賞，卻沒有了一個所屬。

海藻是幸福的，她遇到了那么愛自己的小貝。小貝疼她，呵護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把自己交給了小貝。她記得他們是要結婚的。但是這一切卻又被無情的現實打斷了，她遇到了宋思明，一個有權有錢的男人。她不稀罕這些，但是他的權、他的錢解救了姐姐的困境時，她感激他。沒有辦法還債，她只能用身體還，所以盡管宋思明幫助她不是為了得到她，他欣賞她，但是恰恰是這次的幫助給了宋思明機會。他如愿以償了。在這段紛亂的感情中，用海藻后來開玩笑的話來形容是貼切的:“人情債我肉償”。她起初是抗拒的，但是慢慢地她接受了，甚至于沉溺于這種偷情的關系中了。但這不是愛情，他們之間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宋思明貪戀這個姑娘身上的年輕、朝氣;而海藻沉迷宋思明的錢和權所能帶給她的滿足，這些漸漸地成了她生活和情感上的依賴。

三、悲劇成因

(一)權

無論是男權，還是充斥著現代社會方方面面的權，將人們的生活帶向了毀滅。在嘉莉的那個時代，有錢便有權。嘉莉不需要權，她被她的情人所掌握，直到他們無法給予她想要的。她從不理性地思考些什么，她需要的只是花花世界。男權不再主宰她的時候，她便選擇獨立，她獲得了美好的物質生活，卻覺得很空虛。而海藻，生活在現代的中國社會中，“權”在某些時候也成為了“潛規則”，這對80后的青年男女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考驗。“人情世故”的權衡下，有權等同于有工作，有未來，它所帶來的大餡餅讓人無比向往，卻殊不知“人網”外還有“法網”。

“權”對海藻的誘惑力之巨大，就如月潮對海水的吸引力。書中，海藻把處于兩段感情中的感覺描述為:一半在水里，一半在火里。宋思明的魅力就是他的無法揣測，而這種無法揣測是他的權利所帶來的。這如同嘉莉在和杜洛埃或者是赫斯特伍德同居時，他們總是能帶給她什么，等到他們無法付出時，關系就結束了。在錢與權的腐敗下，嘉莉受益了，海藻也受益了，代價是她們沒有希望的未來。這代價有多大呢?在現世的生活中，多少人生活在權利的籠罩下，如同飄上云端，而腳踏實地的人們能有的只是羨慕、嫉妒或者還有抱怨。“天上掉下的大餡餅”，我們這么描述這類幸福的事情，但并不能像泰坦尼克里的露絲一樣驚嘆:我飛起來了——那是一種心境的開闊，拋棄了世俗的心的豁然開朗，而我們只是俗人，在現實中掙扎。

(二)人性的弱點

在康·茨威格(Connie Zweig)和杰·亞伯拉姆斯(Jeremiah Abrams)的《人性陰暗面》一書中，他們把人與生俱來的完整性，即可愛的統一的天性，分為三個單獨的實體，它們是:

1.你的‘失去的自我’(lost self)，即那些你因為社會的要求而不得不抑制的部分。

2.你的‘虛假的自我’(1 self)，即你為了填補上述壓抑以及適當滋養的缺乏所造成的空虛而樹立起來的外表。

3.你的‘被自己否認的自我’(disowned self)，即你的虛假自我中那些得不到贊同而被否認的消極部分。

人天生是由這三個單獨的實體組合而成的，我們可以注意到這些天性中那些尚未被碰觸過的部分，以及虛假自我的某些層面，但我們要重視人性的弱點。嘉莉和海藻都不是壞女孩，她們自身的一些弱點導致了她們的毀滅。我們生活在一個社會中，不是被同化就是被異化。如果我們去適應社會，我們可能在掙扎中成為幸存者;如果我們不去適應社會，我們則可能成為犧牲者。現實是殘酷的，人們要學會在叢林法則和城市法則中如何生存。我們是自然人也是社會人，我們不能與外界環境脫離而獨自生活。

嘉莉和海藻同為女人，她們原本美麗善良、純樸。而她們的結局是挫敗、失落、空虛，人生像是缺少了一些什么。她們曾虛榮，貪戀物質或權利所能帶來的“美好”。這本無可厚非，但是凡事都有個度，過猶不及。當她們無法平衡自己、蹣跚行進時，就免不了跌倒的命運了。

四、結論:嘉莉和海藻的現代啟示

作為80后的女生，我認為我們可以從這兩個美麗的姑娘——嘉莉和海藻——身上學到一些東西。作為一個女人，可以有認識的男性朋友，也可以從朋友那里獲得幫助，但是我們不能處處依賴男人，而且幫助也分很多種，我們必須有必要的道德底線、人生底線。女人必須獨立，過多的依賴必然產生問題，就像嘉莉和海藻一樣。我們必須學會從外界獲得力量，也就是說，我們要從外界獲得我們日常生活中所賴以生存的力量。同時，我們必須警覺我們自己的世界不應該被愛的那個男人的世界所全部取代。我們要對自己的家庭負責，要對自己負責。生活應該是開心的:如果你想做家庭主婦，那么就去做家庭主婦;如果你不想，那就去尋找那些可以發掘你的價值的地方。總之，記住不要一事無成。我們應該從嘉莉和海藻的悲劇中學會做自己。“女人真正叫人頭疼的一點是，她們非要使自己符合男人的女人觀不可，她們一直這么做。當一個女人是她自己時，那正是男人想要她成為的那種女人”(勞倫斯，2005)。

(此文經過郝雁南教授的修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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