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孩子彈出歡暢的琴音

父親年輕時是文藝隊的骨干成員，拉得一手好二胡。二胡是父親的榮譽，也是他的命根子。記得有一次我偷偷取下掛在墻上的二胡把玩，拉出吱吱吖吖的聲音，恰好被父親撞見，父親還要揍我一頓，說小孩子拿在手里胡亂拉，是糟蹋二胡。

想不到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之后，父親竟然把他的“命根子”二胡傳給了我，父親說：“學著拉二胡，對工作有好處”。

從此，父親就成了我的二胡教練，我漸漸掌握了拉二胡的技巧。你可別說，平時拉拉二胡的確對工作有好處，關鍵是對心情有好處——因為我會拉二胡，所以我在單位里算是有點才能的人。單位如果組織演出，我拿把二胡在臺上一拉，頓時驚亮現場，掌聲如潮，我如明星一般；平時如果心緒難安，找個僻靜的去處，盤起腿，閉起眼，拉起這把二胡，所有的糾結和不快都會被二胡的曲調消退干凈，拉完了二胡，神清氣爽，再無憂悶之感。

而今，這把老二胡就掛在家里的墻上，兒子見這把“頭大桿長”的樂器能發出悠揚的聲音，也好奇，就從墻上取下這寶貝，試著拉，也拉出吱吱吖吖的“糟聲”。

見兒子對二胡有興趣，我樂了。兒子聽自己能拉出聲音來，也樂了。

我對兒子說：“這可是爺爺傳給我的寶貝，如果你樂意，我教你吧。”

“嗯，我真的很想學拉二胡。”兒子挺高興。

正當我們在“暢想”學二胡的快樂時，妻子卻從一旁竄過來，奪下兒子手中的二胡。

兒子仰頭不解。

妻子說：“咱要學就學鋼琴，不能學這種土把子。”

“為什么？”我不服氣，質問妻子。

“是呀，為什么不讓我學二胡？”兒子也不解。

妻子說：“現在孩子學樂器，都是要學鋼琴的——鋼琴是樂器之王。學了鋼琴，能考級，考學時還能當特長加分呢。再說了，彈鋼琴那叫一個帥，可以提升孩子的氣質。拉二胡，純粹是瞎子阿炳的模樣，一點兒氣質也沒有。”

聽妻子這么看低二胡，我有些生氣：“你這話偏頗，彈鋼琴是藝術，拉二胡也是藝術呀”……

“一看你天天搖頭晃腦地拉這把二胡，我就滑稽到想要笑，還說什么藝術。”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妻子就搶白。

“哼，我就教兒子拉二胡。”我發狠。

“你敢！”妻子也發狠。

妻子怕我教二胡壞了兒子的“氣質”，于是第二天就去了琴行，花二萬元拉回一架鋼琴，還為兒子聘請了一位鋼琴老師。

妻子先“下手”了，搶在我前面讓兒子學起了鋼琴。買鋼琴、聘琴師，我倒是不心疼，我心疼兒子成了“琴童”之后，會有受不完的“苦”。

果然，琴童的痛苦開始了。

妻子先是把兒子叫到鋼琴前上“政治課”，妻子指著鋼琴對兒子說：“二萬塊的東西，為什么買回家？就是為了讓你有出息。從今天開始，你要下決心好好學，用心學，要學成鋼琴大師。懂嗎”？

兒子一臉不解，卻還是要點點頭——鋼琴大師，太遙遠的夢，太功利的目標。見著鋼琴，兒子心理上產生了莫名的壓力，他雖然不喜歡彈鋼琴，但又不得不彈，因為鋼琴太“貴重”了，是媽媽交給的“成長任務”。

周末，兒子的鋼琴老師來授課。

鋼琴老師看了看兒子的手指，說：“說實話，從孩子的手指狀態來看，不太適合彈鋼琴的，因為彈鋼琴的確是需要一些生理上的先決條件”。

我立即接茬說：“對呀，我也發現孩子的手指不是很修長，不太適合彈鋼琴的，應該……”

我話還沒說完，妻子就把我推到一邊，不讓我給兒子泄氣，說：“天賦是一個方面，個人努力也是一個方面嘛。人家鄧亞萍身高不適合打乒乓球，結果人家努力了之后，不就成乒乓球冠軍了嘛”。

妻子的話說得我和鋼琴老師沒了“意見”。得，就先讓兒子學著試試吧。

鋼琴老師從最基本的東西教起，兒子卻學得很是艱難，一個課時下來，手指都麻木了。鋼琴老師走了，兒子高興地喊起來：“噢，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不用彈了”。

誰知妻子卻喝斥：“別松勁，我陪你練習，一定要把今天學到的東西練熟悉。”說完，妻子又把兒子揪到座椅上，雖說是陪著兒子練習鋼琴，其實就是逼著人家練嘛。

兒子雖然有強烈的抵觸情緒，但因為“斗”不過媽媽，所以只好特別委屈地坐在那里練習鋼琴……

每到周末，兒子就要被逼練習鋼琴，雖然他也學會了幾只曲子，但在我聽來他彈的這些曲子與自己的心靈是分裂的——彈鋼琴不是兒子的樂趣，心音和琴音無法和諧地統一在一起，這曲子聽起來特別生硬，特別枯燥。

為了糾正兒子的彈奏錯誤，妻子甚至還動手打過兒子。兒子被“暴力”脅迫學習鋼琴，痛苦不堪。鋼琴成為兒子心靈上的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甚至患上了“周末緊張癥”。

我把兒子學鋼琴的痛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勸妻子：“讓兒子練鋼琴就練鋼琴嘛，別動手打孩子，好不”？

妻子說：“不打能進步嗎？聽說一個練習鋼琴的孩子，是被家長打了四百個耳光才成功的呢。”

媽呀，嚇死我了——難道兒子也要吃四百個耳光不成……

為了糾正妻子逼兒子學鋼琴的偏誤和功利心態，我決定偷偷教兒子學二胡，我感覺只有二胡的快樂能救兒子逃出鋼琴的“苦海”。

我常常背著妻子，用與兒子一起散心的借口，帶兒子去僻靜處，教兒子拉二胡。我教兒子拉二胡，是為了給兒子一種傾訴心語的方式，我教兒子拉二胡，不是為了讓兒子成為藝術家，也不是為了讓兒子考級，是因為兒子喜歡拉二胡。

喜歡的東西，孩子學得就快。兒子在我的指點下很快學會了拉二胡，并且練熟了一首名曲——拉得水平跟我不相上下了。

我發現機會來了……

妻子又開始逼兒子練習鋼琴。

兒子說：“我想用二胡熟悉一下曲譜。”

妻子“大意”地同意了。

兒子從墻上取下二胡，用嫻熟的手法，拉一曲悠揚，躍躍生動，歡快熱烈……

妻子聽兒子彈鋼琴，一直都聽著兒子彈出的那些“哀怨”曲調，從來沒有聽到這么歡快的二胡曲調，聽得妻子兩眼“放光”，她問：“兒子，你會拉二胡呀，咋拉得這么好呢”？

我站出來替兒子回答：“我教的，兒子拉二胡拉得好聽，是因為他喜歡二胡，喜歡二胡才能讓自己的心靈與曲調合為一致，所以才能拉出這么動聽的曲子。兒子不適合，也不喜歡練鋼琴，你卻逼他學鋼琴，他的心靈是多么傷感壓抑呀，所以總是彈不出一點兒歡悅的樂符。”

妻子沉默了。

然后，妻子問兒子：“真得喜歡拉二胡嗎”？

兒子點點頭，再一次拉起歡快的二胡樂曲。妻子的眼里有點兒濕潤，她撫著兒子的頭，輕聲說：“既然你喜歡二胡，那就拉二胡吧”。

兒子的心情更加歡暢，二胡的曲調也更是歡暢，妻子終于在這歡暢的感覺里找到了適合兒子練習的樂器——學樂器，就是要找到孩子喜歡的，讓樂器成為孩子心靈的棲息之所，讓樂音成為孩子心靈的傾述……

讓孩子學樂器，適合加喜歡才是硬道理！

（作者單位：山東莒南縣路鎮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