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語淹沒在謊言里

今天課堂上學到《金色的草地》，寫兩小孩在開滿蒲公英的草地上戲耍。我與孩子們在悶熱的教室里，紙上談兵遙想那片金色的草地。

窗外高樓金屬玻璃折射強烈的陽光，電風扇將熱風旋來轉去。我可以感覺到身體肌膚表面數道汗水蜿蜒盤旋匯流成河。

“你從哪里看出草地的可愛?蒲公英的有趣?”孩子們有板有眼地回答:“我從課文這里可以看出……”遂從課文中摘錄一段讀出。

嗯嗯是的，你們都答得不錯。但，我們都知道彼此言不由衷。所謂對大自然的愛都淹沒在言不由衷的謊言里。

按教學程序將課文走過一遍之后，我索性放下書本，說起我童年時的草地。三葉草，我們都喊鉤鉤草，扯出來的莖可以互相勾斗。在它的下面是白嫩的水蘿卜……這還是最初級的植物，更有可以扯開莖來預報天氣的草，還有可以編制花籃或布陷阱的……雖然我是城市的孩子，可我小時候的城市，也能擁有一塊樂趣無窮的草地與荒山。

帶兒子去我小時候的后山去玩，回味起兒時的捉蝌蚪，釣螃蟹，放火爬樹，埋葬一只小鳥……兒子無限遺憾地說:“都怪我動作太慢了，來不及跟媽媽一起去玩?！?/p>

那么再聽聽這個吧，我拿起朱天心《學飛的盟盟》。

謝海盟，小名盟盟，朱天心的愛女。自從他們選擇自由寫作的生活，意味著物質生活必須處于極度簡樸到近乎匱乏的狀態。他們沒有給女兒買玩具，可屋后的荒山市區的舊巷，有無窮盡的玩意等著他們去發現。盟盟簡直是自然之子。

讀著，回憶起我的童年，忍不住微笑，忍不住鼻酸。侯孝賢作的序里說:“我羨慕盟盟的植物動物世界，那是一個空間。她在里面專注、認真和自得。我做電影，說穿了，不過也是這個?！?/p>

做自己喜愛的事，說穿了，就是玩得盡興而已。

擇其中《學飛的盟盟》《學游的盟盟》《盟盟的玩具》《盟盟與蝌蚪》等數篇念給孩子們聽，他們嘖嘖稱嘆，無限向往。我知道課罷了，他們依然只得在擁擠的走廊上來回走走，或放學關進各自公寓樓里玩塑膠玩具看電視電腦游戲。或者周末有心的父母帶去摘個草莓看片油菜花之類。

這些孩子們的記憶里究竟有多少關于動植物、四季、山林……的細節?共鳴?休戚與共的體驗?沒有這些，那么關于熱愛自然完整無誤的答案是否都是謊言?

于是我很焦急地想帶孩子去走走，用我童年的方式。如今我可以很輕易地想到哪里可以看電影《怪物史瑞克4》，哪里可以買高級玩具，哪里是最好的兒童室內樂園，哪里有大量的繪本可讀，哪里是培訓英語等機構……可我就想不出附近哪里有步行可至的“自然”。

近的要公交轉乘，遠的要驅車前往。最近的倒有一個，就是樓上的天臺，被我開辟成一個小小植物園。藤生植物幾乎被蟲啃成滿架的網，魚缸里的魚在一次大雨后全游光了剩一只笨烏龜?？墒呛⒆由先ネ媾粫缶图贝掖业叵聵牵驗椤熬使澞坎蝗蒎e過”。

走啊，走出去!每隔一段時間，我的深處就會迸發出這樣的呼喊。就算是在附近我熟悉的幾條舊巷窄弄里逛逛，都有樂趣。又逢周末，背上新相機，帶孩子們一起去走走。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