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是在“點”中生長起來的

一、名校的核心命題：生長與超越

名校的生長和超越是一個重要且充滿價值啟示的題目。的確，名校是生長起來的，而不是自稱的，也不是“欽定”的。其一，生長，意味著生命力量的強大。學校就是一個生長體，因為，她由充滿生命活力的教師和學生組成。從某種意義來說，學校的生長就是教師和學生的成長。教師和學生的成長，意味著學校的發展，名校的生長。其二，生長，是一個過程。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從一般走向卓越，而且她一定會更堅定地拒絕浮華與浮夸，只有踏踏實實地踩在大地上，名校才能生長起來。其三，生長有著自己的姿態和方式。猶如田野里的禾苗，自然，真實，舒展，向上。在狹窄、逼仄的空間，名校生長不起來；在沉悶、局促的空氣里，名校生長不起來；在外來的強烈的“打造”下，名校也生長不起來。名校生長的姿態和方式應是最美的。

名校既要生長。也需要超越。一如禾苗和小樹，長到一定的高度，長到一定的“成熟度”的時候，它需要突破，需要一次強有力的拔節。名校正是這樣。可以說，所有的學校都有生長為名校的追求。但最終成為名校的總是少數。究其原因。是這樣的學校缺少一次生長中重要的跳躍，缺少突破，以致總是在原有的地帶徘徊，而沒有能力走到一片新的開闊地去。開闊地需要尋找，更需要開辟，這就是超越。只有超越，才會走向名校，走向更大的成功；只有超越，也才能使名校永遠有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力量，也才能使名校產生越來越大的影響。名校之“名”，在與兄弟學校的同行一次又一次的超越中鑄造而成，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超越中被擦亮。名校的超越。說到底是自我超越。這是最難的，也是最寶貴的。

其實，名校的生長與超越不可截然分開。生長中有超越，超越是一種更重要的生長，生長是生命力量的喚醒，因而生命有了生長才超越；超越，是生命力量更強烈的爆發。因而生命有了一次更重要更美的生長。能不能這么理解：生長，是名校超越的基礎，超越是名校最具核心意義的生長，是生長的提升?總之，名校就是在生長和超越中形成的。

名校的生長和超越，這一命題提出的重要意義和價值，在于在追求教育均衡的同時，應當追求學校的差異發展，所有學校都應達到辦學的共同基本標準，又應鼓勵一些學校在內涵、特色發展方面的“冒尖”和有更高層次的提升。江蘇基礎教育是一片高原，但必須在高原上聳起一些高峰——名校。

二、名校是在“點”上生長起來的

名校的生長不是憑空發生的，她依托很多載體。名校生長的案例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們，生長過程中會有一個又一個的“點”。“點”可能是生長的時間節點，往往起著承前啟后。承上啟下的作用。“點”，也可能是生長中的關鍵點，成敗往往在這關鍵點上的學校的態度和措施；“點”還可能是一次又一次的機遇，開發和抓住機遇就獲得新的發展和提升。我們不妨說，名校是在“點”上生長起來的。

其一，名校生長的原點。

名校的生長應當回到原點來討論，即為什么要辦名校。均衡、公平是義務教育的本質要求。如果，辦名校影響、阻礙了義務教育的均衡發展，勢必影響了義務教育的公平，勢必違背了義務教育法的根本要求。其實，這一問題背后深層次的問題是，何為名校和名校何為。

何為名校?估計很難有一個標準答案，也不會有一個權威的結論。比如，江蘇省江陰市的龔市長認為，名校一定是名流掌學、名師執教、名人輩出。顯然，沒有教育家辦學，沒有名師領銜的學科教學，沒有優秀人才的誕生，這樣的學校，當然不能稱之為名校。比如，江蘇省通州實驗小學校長王笑梅認為，名校是“這一所”、“那一所”，而不是“這一批”、“那一批”。顯然。她強調的是名校的獨特性。是名校特有的“味道”和“色彩”。獨特性，必然彰顯了名校與名校之間的差異性，即名校的異質性。這些認識都很有見地，我是贊同的。不過，在強調名校的異質性的同時，也要關注同質性，即共同的基本要求。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隨教育部的中國小學教育觀察團赴美參觀訪問。美國教育界人士告訴我們，美國也評模范學校。但他們評選的條件很簡單，只有一條：最大限度地開發和利用學校的辦學資源。我的理解。所謂模范學校包括我們所討論的名校。他們不求學校的規模、辦學條件，而求資源的認識、開發、利用。這就涉及到辦學的理念、設計規劃的水平、管理領導的能力以及教育教學質量。我認為，他們強調的是名校的品質。往我們的命題上靠。他們強調名校自我生長過程中的能力、水平。名校是客觀存在的，但她一定是生長起來的。

名校何為?名校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是一個關涉原點的問題。名校存在的最大價值不在自身，而在于影響、輻射、帶動和促進。如果，名校是當地的“一枝獨秀”，其他學校只是陪襯的“綠葉”，我看，她即使再“名”，也不值得稱頌。這里實際上涉及到三個問題：一是名校不能以削弱、妨礙其他學校的發展為第一原則。中國人喜歡說“打造”。對于“打造”要認真分析，還要提高警惕，因為，很容易掌握全區、全縣、全市之力，去“打造”一所學校，而其他學校只能自嘆不如，只能退而求其次。其實，名校靠外力是“打造”不出來的，即使“成功”，也不可持續。二是名校應與其他學校形成發展的共同體，影響、促進、幫助其他學校共同發展。嚴格地說，名校的生長應當和其他學校共同成長。名校的成功應當是幫助其他學校共同成功。何況，高峰不能脫離高原。沒有高原。何來的高峰?三是名校不能自負，不能自戀。名校當然是優秀的，甚至是卓越的，但這決不是驕傲的資本。其實，越是優秀越應謙虛；自負必然帶來孤立，帶來退步，甚至帶來失敗。自戀的結果，孤芳自賞。而沉湎于所謂的成就，裹足不前，自己為自己筑起了封閉失敗的圍欄。

回到原點的討論，讓我們明確并擔當起名校的使命，明晰生長的肌理，尋找到發展的路徑，鍛造自己的品質，獲得永遠不衰的發展動力。

其二，名校生長的起點。

名校的生長有一條起跑線，找到起點，站在起跑線上，就有可能贏在起點，也就有可能贏在終點——當然，名校的生長永遠沒有終點。我把名校生長的起點歸結為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你是從哪里來的?名校一般是歷史悠久的老校。老校就有老校的傳統。比如，無錫市東林小學，前身是東林書院，東林書院留下的是一種精神：“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何止是書院精神呢?比如，東林書院形成了學術討論的自由空氣，各抒己見，暢談思想。再比如，東林小學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學生就有了自治的組織——東林市政府。市政府內設教育局、公安局、郵電局、交通局等等，市長、部長全由學生擔任。這些都是東林小學的最為珍貴的文化遺產、精神財富。傳統不僅是屬于過去的，也是屬于現在和未來的；傳統是學校的文化血脈和生長的血脈，是學校生長的魂與根。名校生長就是用這樣的魂來引領，就是在這樣的根上生長起來的。當然，傳統文化需要時代意義的觀照，關鍵是用時代的話語來解釋。名校從傳統中走來，走向未來。此外，有些名校還比較年輕，辦學的時間不長，但畢竟有一個起點問題，從另一個角度說，這樣的起點完全可以自己創造和生成。

第二個問題：你現在的位置在哪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就是明確自己所處的地位。位置影響著，甚至決定著方向。“文革”以后，省里決定先辦好一批小學，定名為省實驗小學，開始只有幾所，后來發展到98所。省實驗小學擔負著小學教育實驗和研究的任務，起著示范的作用。經過一段時間，實小之間開始產生了差距，有的與“實驗小學”的名稱與使命是相悖的，是名不副實的。這樣，在省實驗小學的行列里產生了不同層次上的不同位置。不同的位置就是不同的水平，不同的水平就有了不同的起點，也就有不同的努力方向，即有不同的生長點。可見名校的生長應當有寬闊的視野，在與兄弟學校的比較中尋找地位，繼而向更高目標努力。生長方向明確，定會有新的生長動力。

第三個問題：你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句子嗎?“找到屬于自己的句子”是海明威的名句。其用意是，文章要有自己的個性，自己的個性必須有個性化的表達。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首先要剖析自己，知道自己的優勢與劣勢，知道自己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知道自己的現實性與潛在的可能性。只有知道自己，才有可能產生屬于自己的句子。我想，學校的校訓就應當屬于自己的句子。南師大附中的“嚼得菜根，做得大事”，揚州中學的“樹人”校訓以及“正直向上，熱于求知”的校風，南通中學的“誠恒”，南師大附小的“童心母愛”，揚州市育才小學的“仁愛求真”，都具有鮮明的個性。這種屬于自己的句子，是學校生長的根基，也是學校生長的力量。從屬于自己的句子出發，會走得更高，更遠，更好。

其三，名校生長的支撐點。

名校的生長有許多支撐點，我以為最重要、最主要的支撐點應當是文化。文化是一種軟實力。正如恩格斯所說。文化上的每次進步都使我們向自由邁進一步。當學校發展進入到自由境界的時候，就會“從心所欲不逾矩”。是文化的力量。是文化的進步。推動學校進入自由的狀態。文化不僅是一種力量，而且本身就是一種發展。聯合國曾經對”發展”進行研究，最終他們決定用文化來定義發展。我的理解是：學校的發展說到底是文化的發展，文化的發展必然推動學校更好更快地發展。離開了文化，名校不可能生長，也不可能超越。

文化是離不開人的。人的成熟與發展是用文化來結果。人不僅是文化作用的對象，更重要的是，人是文化的創造者。所以。用文化來支撐名校的生長，其實質是具有文化自覺的人來支撐名校的生長。正因為此，名校的生長，必然依靠一支優秀隊伍。這支隊伍里，有杰出的校長，有優秀的教師。還應當有正在進步的學生。

文化的支撐首先表現在學校。校長和教師有崇高的追求。首先，追求教育的理想和理想的教育。教育需要烏托邦，理想會給我們帶來激情，也會帶來更為豐富的想象。激情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成就一個學校；想象可以讓一個人去創造，也可以讓學校去創新。現在可怕的是，一些學校為了那幾個分數和幾個升學率。而丟棄了理想。這樣的學校怎能算是名校?怎能成為名校?其次，文化的支撐來自文化的積淀。文化的積淀需要讀書、思考和研究。校長和教師要追求讀書，有品位、思想深刻的名校校長需要讀點哲學，提升自己的理性思考的水平，不能止于所謂詩意的表達。又把詩意的表達褊狹到辭藻的浪漫和華麗。閱讀會讓我們深刻起來。再次。文化的核心問題是創造。用文化來支撐，就是用文化來引領創造。如果用文化的視界審視教育，比如聚焦在課堂，就會發現，校長的課堂教學不僅不行，而更深刻的變革來源于對教學本質問題的準確認識和把握。名校的校長和教師要有創新的精神，用創新來墊高自己仰望星空的基石。

名校的生長還有許多“點”，比如著力點，比如興奮點，比如突破點。比如新的生長點，等等。這些“點”都是名校生長的一個又一個的關鍵，需要校長的敏銳，需要所有教師的及時捕捉和利用。

三、名校生長的關鍵人物是校長

夏青峰校長曾談到一個看似有趣的話題：校長是不是官。我暫且把它叫作“官”點。我十分贊同青峰的見解：校長不是官。校長不能像官那樣來當校長；校長就是領導，校長是專業；校長是思想者，校長是實踐家。

是的，校長在名校的生長中舉足輕重。其作用不可低估。我始終認為，一個好校長就是一所好學校。因為，好校長給學校帶來先進的理念，創造一批好制度，帶出一支好隊伍。總之，好校長給學校建構了“好”文化。一個好校長就是一所好學校，其真正意義是：一種好文化創造一所好學校。為此，校長在名校的生長中，應當實行以下領導。

校長要實行道德領導。道德領導不僅僅是對師生進行道德教育，而且是說，校長必須有道德，必須以道德的方式實行領導。這樣的道德領導是以人格魅力凝聚人心，以學術品質和水平影響教師，而不是用“權力”來管理，不是用制度來制約。校長的道德領導賦予名校生長更充分更豐富的道德意義和道德力量。

校長要實行智慧領導。智慧超越知識。智慧更多地表現為對人心靈的開啟，豐富心智，發展能力。校長以智慧啟迪師生的智慧，賦予名校以靈氣，培植名校的品格。

校長要實行專業領導。教育是專業，學校的發展是專業發展和專業水平的提升，所以學校領導是專業，校長一定要從經驗性實踐走向專業性實踐，從形式走向實質。從實踐走向研究。

校長要實行文化領導。承續學校的文化血脈，拓寬學校的文化背景，豐厚學校的文化底蘊，營造學校濃郁的文化氛圍，建構對話文化，用文化的力量促進名校的生長，這是校長在名校生長中的重大使命。

名校長可能造就一所名校，但是名校也會造就名校長。正是在校長與學校發展的互動中，校長和名校共同生長。

(作者系原江蘇省教科所所長、國家督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