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記得你的側臉

很慶幸，那一段如煙似霧的朦朧季節，有你相伴。雖然只是一個側臉，卻足以裝點我黯淡的青春相冊。 高三那年，你突如其來，仿佛天外來客，吸引了全班女生的眼球。大城市長大的你，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加上俊美的外形，開闊的眼界，搶盡了男生的風頭。

如果你只是徒有其表，歷史就得重演了。可是，你才貌雙全，家境優越。似乎造物主故意成全，使我們平凡之輩的幻想有了真實的寄存。只因父母為工作去了國外，你才回老家小城來，暫時跟著爺爺奶奶。

漸漸地，班里彌漫著只有女生才能感受的奇異氣場，她們都在暗暗較勁，學習更刻苦了，穿著更上心了。

而我，在這高考重點班里，不過滄海一粟，誰也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這些，我早已習慣，被忽視是一個平凡女生該有的命運。

課堂上，我偷偷地看你。坐在窗邊的你，偶爾會望著窗外的某一處出神。雖然只是一瞬，但我分明聞到了憂傷的味道，清清的，淡淡的。一如窗外絢爛的落葉，“噗”的一聲，華麗轉身的背后，憂傷已畫出一條美麗的弧線，飄飄悠悠。

你也有苦惱嗎?你也會疼痛嗎?從此，注視你，成了我的秘密。我在東，你在西，遠遠看去，只有你的測臉。剛毅的線條，俊朗的五官，雕塑般刻在我的心里，時而引起一絲戰栗，時而漾起一汪甜蜜。

好神奇，課堂不再枯燥，作業不再繁多，學習居然可以這樣快樂!原來有個聲音時刻在提醒自己，你也在聽呢，你也在做呢，你也在讀呢。

圣誕節來臨的那次月考，我的名字第一次在班里響亮地宣讀，——進步最快者。而你，第一次轉過臉，當你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那一刻，幸福跳著舞步，旋轉著向我走來，一陣眩暈將我擊倒。

就這樣，我亦步亦趨，緊緊追隨著你。近了，更近了，似乎觸手可及。換位置了，按照慣例，兩邊的換到中間。喜悅像煙花，一叢一叢，在我的心里怒放。誰知，燦爛只是一瞬，殘留的還是長長的落寞。

依然遙不可及，僅僅換了個方向而已，你在東，我在西。看得見的，依然只是你的側臉。來不及失望，我重新撿拾起零落的激情，一如既往地窺視著你的帥氣和優秀。

寒假出奇的漫長，我像老牛反芻一樣，一遍一遍地咀嚼著關于你的點點滴滴。想念你的臉，想念你的聲音，想念有你存在的空氣，可是，竟然找不到聯系你的理由，哪怕一丁點。驀然醒悟，你，只適合存在夢里，現實中，離我太遠太遠。冰凍，呼啦一下，降臨心間。

開學了，終于又見到了你。春風一吹，大地蘇醒了，一片綠意在我的心田蔓延。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有一種死而復生的珍惜，我不敢奢望什么。就這樣，與你坐在同一間教室，偶爾轉眼的時候，能看見你的側臉。就這樣，已經很美。

花兒又綻放出笑臉，鳥兒又賣弄起歌喉，陽光又到處派送明媚和溫暖。憂傷的味道，漸漸散去，籃球場上留下了你活潑的身影。聽說，父母已經替你聯系好國外的大學，遼闊無邊的海洋再也不會把你的心淋得濕漉漉，冷絲絲。

沒人知道，我的心里，是冰火兩重天。一分鐘前，還在替你歡呼雀躍，模擬著你與父母團聚的種種情景;一分鐘后，已經淚水漣漣，也許你的離去，竟成永別。

每一節課，都視作你與我最后的課堂;每一個眼神，都視作我對你最后的凝望;每一句話語，都視作你留下的最后的聲音。我要把每一個日子過成刻骨銘心，我要把每一秒鐘過成天長地久，這樣，等你遠離，我才有足夠多足夠美的回憶。

高考在即，我高燒不退，你卻在那一天，告別同學老師，遠赴重洋。當我拖著病體，迫不及待地趕到學校，才知道，你，已于前一晚上了飛機。

于是，我一病就是兩周。沒人知道我生病的真正原因，只道是累垮了。所幸，沒有誤了高考。當時，就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考得最好。

后來，真的考得挺好，去了北方的一所名校。后來，也一直很努力，碩士畢業了，去了一家知名外企。

一次高中同學聚會，大家都嘖嘖稱奇，沒想到我這只丑小鴨，會變成白天鵝。其實，他們哪里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心里追逐著你，希望有一天，可以再次遇見你，希望有一天，可以正視你。

當我不再窮追不舍，當我終于可以解開你的魔咒，開始接受一份看得見摸得著的愛情，竟然又遇見了你!

這一次，我面對著你，從容不迫地洽談協商。當你講起國內的生活經歷，我驚得目瞪口呆，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而你，已經記不起我的名字，只知曾經有這么個女同學，貌不驚人，卻精神可嘉，一味埋頭苦讀，僅此而已。

原來，我可以面對你，波瀾不驚。原來，我只記得你的側臉，竟然對面不識君。

(編輯 趙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