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論》中鹽鐵專營制度給我們的啟示

摘要:鹽鐵專營是我國歷代政權取得收入的重要途徑。在古籍《鹽鐵論》中，作者詳細記錄了鹽鐵會議上“政府官員”和“賢良文學”針對這一制度的利弊而開展的辯論。本文綜述了鹽鐵專營制度的歷史沿革以及鹽鐵會議中論戰雙方對于鹽鐵專營制度的論述，并對爭論雙方的觀點進行了總結歸納和區分，最終結合目前的實際國情提出了一些看法和建議。

關鍵詞:鹽鐵論 鹽鐵專營

《鹽鐵論》是中國古代經濟思想史上一部十分重要的書籍，其中關于鹽鐵專營等制度的論述至今仍有著旺盛的生命力，這些論述對于我們分析當今社會的經濟結構和經濟現象有著很強的借鑒意義。

一、鹽鐵專營制度

1.鹽鐵專營制度的起源和發展

鹽鐵專營制度是中國封建社會時期朝廷為打擊富商大賈、增加財政收入而實行的對鹽和鐵的壟斷經營政策。

中國古代的專賣制度起源于管仲的“官山海”政策。管仲認為，任何征稅都有副作用，最好的方式是采用人們不易覺察的方式取得稅收。鹽鐵專營這種隱形的稅收方法實際上是依靠朝廷的力量，征稅于無形。秦商鞅變法，要求“壹山澤”，控制山澤之利，也實行鹽鐵專賣。當時的山海之產主要是鹽、鐵，官府對其壟斷經營、寓稅于價，這使得人民既避免不了征稅，又感覺不到征稅。

漢初開放民營，對鹽鐵業采取的是自由經營政策，國家僅設官收稅而已，這些政策最終導致經營鹽鐵的商人富比王侯。漢武帝時期，漢朝官府在桑弘羊等人的主持下實行了“鹽鐵官營”“均輸平準”“算緡告緡”等一系列統制經濟的措施，從此官府開始親自充當大商人的角色，在各方面完全扼制了私商的發展，形成了國家高度壟斷的局面。

東漢時取消了鹽鐵專賣，轉而實行征稅制。三國、兩晉時期的官府注重專賣制度，南北朝時期征稅制再度被實施。隋至唐前期，取消了鹽的專稅，改為和其他商品一樣收市稅。唐“安史之亂”后，財政十分困難，又開始實行對鹽的專賣。此后歷朝歷代，都加強了鹽專賣，對鐵則實行征稅制。在中國長達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里，鹽業收入一直是封建王朝財富的主要來源之一。據《新唐書·食貨志》記載，唐代大歷年間鹽稅達600萬緡，“天下之賦，鹽利居半，宮闈服御、軍餉、百官祿俸皆仰給焉”。鹽鐵專賣使國家獲得了可觀的收益，特別是鹽，一直是歷代封建官府牢牢掌握的最重要的專賣商品，其收入是歷代官府的重要財源。

2.《鹽鐵論》中關于鹽鐵專營制度的兩種觀點的論戰

在《鹽鐵論》中，針對于鹽鐵專營制度，以桑弘羊為代表的“輕重論”和以賢良文學為代表的“善因論”之間產生了激烈的碰撞。

桑弘羊的經濟理論的一個重要來源是“重商”思想。專賣制度起源于“重商”理論，實質上是官府充當商人的角色并加入到商品交易中來的一種國家壟斷制度。

桑弘羊的經濟理論的另一個重要來源是管仲的“輕重論”。桑弘羊繼承了春秋戰國時期以來的“輕重論”思想，認為國家只有加強對經濟的控制，才能鞏固“大一統”的中央皇權。桑弘羊認為，民間私自鑄幣必將導致地方勢力控制全國的商品貿易，進而形成與中央對抗的局面。國家只有壟斷鹽鐵等特殊商品的市場，才能扼殺私商的發展，進而加強中央的經濟控制力。

與桑弘羊的觀點針鋒相對，賢良文學經濟思想的理論源泉是“重農”思想和“善因論”。賢良文學來自民間，親歷了漢武帝“有為”的經濟政策對當時社會生產造成的巨大破壞，因而認為只有實行“放任無為”的自由經濟政策才能使經濟得到健康發展。

賢良文學在辯論中犀利地指出，在國家實行鹽鐵專營制度的情況下屬于官僚豪富集團的國家官員以權謀私的現象十分嚴重，并且這一現象已然造成了嚴重的后果，阻礙了社會經濟的健康發展。在當時小農紛紛破產、社會日益動蕩的情況下，賢良文學舉起重農主義的大旗，認為農業是商業的基礎，只有強耕強織才能滿足人們的基本生活需要，才能真正促進商品經濟的發展。政府的職能在于教化，而不是與民爭利，故而商賈之利是不可“以勢位求之”的。

需要指出的是，雖然賢良文學打著重農的旗幟，但并不能因此斷言其主張抑商。賢良文學在“重農”這個根本前提下，認為工商業自有其重要作用:“故商所以通郁滯，工所以備器械。”其實，賢良文學的所謂“抑商”是抑制官商，至于民間工商業，賢良文學認為應由其自由發展，使“商工市井之利未歸于民，民望不塞也”。他們認為農工商三個社會角色的出現是社會分工的必然要求，朝廷只有任其自由發展，才能互相滿足需求。所以，官府的專賣政策是“與民爭利”“與商賈爭市利”，只有罷除鹽鐵官營、均輸平準等才能使民間商品經濟得到自由發展。

3.對于“輕重輪”和“善因論”的探究

在中國的歷史上，早在先秦時期就已經形成了所謂的干涉主義與放任主義兩種不同的經濟思想。在鹽鐵會議上，這兩種經濟觀點開始了正面的碰撞。桑弘羊與賢良文學之間的爭論是我國古代兩大經濟思想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即主張國家干預經濟的“輕重論”與主張自由放任的“善因論”之間的大碰撞。

桑弘羊與賢良文學的實質分歧在于各自堅持的不同的經濟管理思想。桑弘羊可以說是春秋戰國以來干預主義“輕重論”的集大成者，主張國家政府親自充當大商人來控制國家經濟命脈。“輕重論”通過鹽鐵官營、算緡告緡、均輸平準、收歸鑄幣權等一系列措施，扼殺了民間私人工商業的發展，使得官營商業占居全國經濟的主導地位。但是，由于官商的壟斷性、強制性代替了市場的自然調節，大小官吏得以“攘公法，申私利，跨山澤，擅官市”，進而阻礙了商品經濟的發展。總的來說，“輕重論”有利于傳統國家鞏固專制集權、消弭破壞商品經濟的因素，對打擊地方分裂勢力、解決財政問題有著巨大的作用，因而成為中國古代統治者的主要經濟思想。桑弘羊“輕重論”的經濟政策有其歷史必然性，也成為了后世歷代中央政府消弭地方分裂、解決財政問題的不易之良法。

賢良文學可以看做是春秋戰國以來放任主義“善因論”的繼承者，主張廢棄國家專營政策，任由民間工商業自由發展。由于當時連年的對外戰爭消耗巨大，中央以斂財為目的的政策措施使國家壟斷經濟走到了盡頭，最終導致了民間工商業日益萎縮、小農經濟面臨崩潰的結果。賢良文學正是在這一背景下，提出放任無為的自由經濟政策，其“重農”和“與民休息”的經濟思想是后世開明官府減輕人們負擔、維持社會穩定的思想源泉。故而，“善因論”的思想也成為中國古代統治者的經濟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

其實，桑弘羊與賢良文學爭論的不是要不要“抑商”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抑制官商或抑制私商的問題，是要不要實行“與民休息”的經濟政策問題。桑弘羊等“輕重論”者認為必須抑制民間工商業的發展以加強中央財政，賢良文學等“善因論”者認為必須廢棄官府壟斷商業的局面，任由民間工商業自由發展，中央應將精力從“斂財”轉移到“重農”上來。桑弘羊與賢良文學所代表的思想對中國古代社會經濟政策的執行具有深遠的影響，對兩者的評價我們應從具體的環境進行具體的分析，不能對政策的好與壞進行絕對的評價。

二、鹽鐵專營制度給我們的啟示

從《鹽鐵論》中，我們可以看到:以桑弘羊為代表的國家壟斷政策在加強中央政權的控制力、削弱地方政權的離心力和解決財政收支問題上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以賢良文學為代表的自由市場政策在減輕人民負擔、促進整體經濟發展、維持社會和諧穩定上同樣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針對這兩種政策，我們可以得出如下啟示。

啟示一:鹽鐵專營政策只有在國家高度集權的情況下才可以實施并取得收益，如果中央政權不能夠對地方進行有效統治、中央政權的權威不夠強大的話，鹽鐵專營政策的實施就只能是一句空話。所以，推行類似鹽鐵專賣的制度必須要以強大的中央集權為后盾。如果一個國家的中央政權對整個國家沒有很好的控制能力的話，類似于專賣這種國家親自參與市場、調節市場進而控制國民經濟命脈的制度就不能夠很好地實現，其宏觀調控的能力也會大大降低。

啟示二:國家如果要通過施行類似鹽鐵專營這樣的行業壟斷政策來加強宏觀調控的力度和范圍的話，一定要選取那些基礎重工業、基本生活必需品和金銀等能夠廣泛影響我們日常生活和國民經濟發展的產業部門。只有對這些重要的經濟部門進行控制，國家政權才能夠通過對少數的某些經濟部門的影響來調控整個經濟的走勢，國家的宏觀政策才能夠有效地發揮促進國民經濟又好又快發展的作用。

啟示三:任何經濟政策都是依托于特定的社會環境和歷史環境而存在的，經濟理論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相對的適時與不適時。縱觀《鹽鐵論》全書，我們會發現以桑弘羊為代表的“輕重論”一方和以賢良文學為代表的“善因論”一方各自所闡述的觀點都有其深刻的道理，每次似乎都被一方說服，但隨即又被另一方駁倒。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兩方的出發點和取證點不同:桑弘羊一方的出發點是維護已經在漢武帝時代取得了突出成效的“輕重論”政策，取證點是施行鹽鐵專賣等政策之前的社會事實，從而得出了必然要推行鹽鐵專賣等政策的結論;賢良文學一方的出發點是推翻在當時已經不合時宜了的國家壟斷政策，強調“善因論”的自由經濟思想，取證點是當時的社會現狀，從而得出了必然不能夠再繼續實行鹽鐵專賣等政策的結論。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經濟政策有其局限性，一旦其所依托的社會歷史等條件發生變化，他們所能產生的政策效果就會隨之變化甚至喪失、逆向。所以，當政策環境出現變動時，我們應該站在客觀的、辯證的角度上來審視現有的經濟政策:如果發現其適應新的形勢，那么就應繼續堅持正確的政策措施;如果發現其已然不適應新的形勢，那么就應及時調整策略，使之盡快適應新的形勢。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真正把握住經濟規律，進而確保經濟健康穩定地發展。

總而言之，我們應該站在科學的角度上辯證地繼承和發揚《鹽鐵論》中的國家壟斷經濟思想和自由市場經濟思想，同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結合當代中國實際情況的前提下，不斷開拓進取、勇于創新，不斷地探索中國經濟增長的新思路、新模式，從而為把我們國家建設成一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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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曾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