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楊/文
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個人使用”界定
李 楊/文
在著作權法中,“個人使用”一般是指以非商業個人目的使用他人已發表的作品的行為,多數情況可與“私人使用”通用。但從狹義上理解的話,“個人使用”與“私人使用”二者嚴格意義上其內涵并不完全一致。通過對“個人使用”的國外立法現狀梳理,并對著作權法中的“個人使用”進行規范闡釋,有助于對著作權法意義上“個人使用”的進一步認識和把握。
個人使用 私人 使用 傳播 復制權
在著作權法中,“個人使用”一般是指以非商業個人目的使用他人已發表的作品的行為,多數情況可與 “私人使用”通用。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第22條第1款的規定,“為個人學習、研究或者欣賞,使用他人已經發表的作品”,被視為著作權合理使用限制中“個人使用”的特殊情形。學界有種觀點認為,這里的“個人使用”主要指私人復制,是一種對復制權的合理使用限制。可是,從一般意義上講,“使用”行為并非僅限于“復制”行為,對于立法第22條第1款的內容,究竟所指為何,筆者認為有必要進一步加以梳理。
在著作權法的英語正式文本中我們經常看到“personal use”和“private use”兩種用法。 根據《牛津英語詞典》的釋義,作為形容詞使用時,“personal”一般指“of an individual person”,漢語可翻譯成“個人的、私人的”,故“personal use”一般翻譯為“個人(私人)使用”;而“private”,指“of one person or group of people,rather than for the general public”,是“相對一般公眾的某個人或某個群體的”,漢語翻譯成 “私人的”,故“private use”一般翻譯為“私人使用”或“非公開使用”。比如,由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編寫的《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指南》的表述就將二詞并行用于對著作權控制作品復制的限制當中,這進一步表明二者之間存在區別。1.原文體現在對伯爾尼公約第9條的第10段闡述中,表述為“Law,for example the Tunis Model Law,often allow the reproduction of a work for‘the user’s personal and private use’”,可翻譯為“法律(如突尼斯示范法)往往準許為‘使用者的個人使用和非公開(私人)使用’而復制作品”。參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1971年巴黎文本)指南》[M],劉波林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46.從狹義上理解的話,“個人使用”(personal use)僅指使用人為自己目的而自行使用,而“私人使用”(private use)除包括“為自己目的而使用”以外,還可以指稱為私人空間(這種私人圈子主要包括朋友、親屬及家庭成員之間)其他成員的使用目的而在私人空間內使用。由上可知,嚴格意義上“personal use”與“private use”二者其內涵并不完全一致。根據WIPO于1980年編寫的《著作權與鄰接權法律術語匯編》上的理解,“私人使用”(private use)不限于在所謂“個人使用”(personal use)情況下單一個人的獨自使用,也用于某特定范圍內的若干人的共同目的。[1]在 WIPO 看來,“私人使用”被視為外延大于“個人使用”的自由使用情形。當然,本文中并沒有采取這種狹義理解,而是從廣義上將“個人使用”與“私人使用”作等同理解,都視為著作權限制及例外的同類情形。
從國際立法層面來看,明確將“個人(私人)使用”納入著作權及相關權利的限制性規范的,集中體現在保護著作鄰接權的國際公約當中。比如,根據《保護表演者、錄音制品制作者和廣播組織的國際公約》(以下簡稱《羅馬公約》)第15條的相關規定,“私人使用”被視為著作鄰接權保護的例外規定情形之一。可是,在保護著作權的國際公約中,卻未有明確將“個人(私人)使用”作為權利限制及例外情形的。實際上,早在籌備1967年《伯爾尼公約》的斯德哥爾摩修訂會議中,瑞典政府與聯合國保護知識產權國際局(BIRPI,WIPO的前身)共同設立的研究小組就曾建議成員國“為了特定的目的應對著作權的承認與行使加以限制”,該“特定的目的”被理解為“只有為了明確特定的目的,例如私人使用、曲作者對歌詞的需要、盲人的利益,才能規定例外”[2](407-409),事實上就已承認作為特定目的的“私人使用”行為應納入著作權保護的限制及例外情形。另外,在修訂《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以下簡稱《伯爾尼公約》的斯德哥爾摩外交會議之前,BIRPI設立的政府專家委員會在起草明確承認復制權的預案條款(現《伯爾尼公約》第9條的相關內容)時,就曾明確接受“私人使用”作為權利的限制與例外。可是,在斯德哥爾摩會議辯論期間,各國對權利的限制規定是采用規則主義模式抑或因素主義模式存在較大爭議,最后,專委會采納了英國代表團的提案,采納了總括式的因素主義模式并且刪除了會議預案有關私人使用例外的具體規定。[2](410)盡管如此,為了照顧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及對個人 (私人)使用問題的關切,1976通過的 《突尼斯版權示范法》雖對各成員國無強制約束力,但對“使用者的個人使用和非公開(私人)使用而復制作品”給予認可。[3]一種觀點認為,《伯爾尼公約》第9條第2款的限制及例外規定,亦適用于以個人使用為目的的私人復制,并認為只要符合該條款規定的“三步檢驗法”要求,就應適用于對復制權的法定限制。同時,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公約》(WCT)的擬定當中,委員會考慮到私人使用問題在現代傳播技術特別是數字傳播技術下對著作權法原有利益平衡機制的徹底顛覆,在商定著作權限制及例外時也未明確承認數字環境下私人使用行為的合法性。應該看到,隨著傳播技術的迅速發展,傳統著作權模式已顯現出嚴重的利益失衡問題,故在有關伯爾尼公約的斯德哥爾摩、巴黎等修訂會議及議定書的討論中,與會者特別是發達國家都刻意回避個人(私人)使用的著作權限制問題。
在區際立法方面,較具影響力及代表性的當屬《歐洲議會和歐盟理事會關于協調信息社會版權和鄰接權特定方面的2001/29/EC號指令》(以下簡稱《2001/29/EC號指令》)。該指令是歐盟為了響應《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WPPT)兩公約且統一、協調歐盟各成員國不同立法而制定的指導性規范文件。與未明確是否將個人(私人)使用納入著作權限制及例外情形的上述網絡版權公約(WCT、WPPT)不同,該指令第5條第2款第2項明確規定:“考慮到本指令第6條規定的技術措施對作品或其他權利客體是否適用,權利人都應獲得合理的補償,自然人為私人使用目的且無論是否有直接或間接的商業目的,可以在任何介質上進行復制”[4]。在該指令看來,“私人使用”僅作為限制復制權控制的復制行為目的而存在,該指令允許的只是因私人使用目的而為的復制行為。當然,私人復制仍應滿足該指令要求的必要條件。比如,《2001/29/EC號指令》承認,“私人使用”目的而為的復制行為作為復制權的限制及例外,除滿足權利人獲得合理補償(主要通過著作權補償金制度與集體管理組織形式實現)以外,還應符合第5條第5款的“三步檢驗法”標準。應當看到,《2001/29/EC號指令》第5條第2款第2項的免責內容屬于非強制性條款,在歐盟各成員國還未達成一致性意見。迄今為止,歐盟僅在計算機軟件和數據庫方面對私人復制的免責內容達成了一致:對于這兩種作品,“私人使用”目的而為的復制行為不被許可。
從外國立法來看,對“個人(私人)使用”有具體規定的當屬歐盟最具代表性的成員國德國。為了順應《2001/29/EC號指令》的立法精神,德國于2003年通過了《關于規范信息社會著作權的法律》,該法第53條明確規定了“為私人使用目的或其他自己使用目的而進行的復制”的相關內容。[5](728-729)具體而言,該法第1款承認,“只要不把復制件用于直接或間接的營利目的或者顯然不是為了制作違法模型,本法允許自然人為私人使用目的將作品復制到某些載體上”。同時,在德國判例中,私人使用行為被理解為“僅僅屬于本人使用行為的一種類型”[5](300),故可以理解成德國法將 “私人使用”等同于 “個人使用”。根據該條第2款規定,“私人使用及其他自己使用目的”包括以下含義:①僅為科研方面自己使用的目的;②僅為私人存檔目的且使用自己占有的作品附著物為復制樣本;③為自己了解時事的目的錄制廣播電視節目;④其他的私人使用目的。在允許為個人使用目的進行復制的同時,為了進一步平衡權利人與使用人之間的利益關系,該條第6款強調“不允許對上述復制件進行發行或用于公開再現”,可見,作為著作財產權之復制權的限制情形之一,因 “個人(私人)使用”目的而進行的復制,不包括對作品公開再現的廣義傳播行為(發行、公開表演、廣播等)。2007年9月,德國通過了《關于規范信息社會著作權的第二部法律》。此次立法改革明確承認數字形式的私人復制原則上為法律所許可,即在網絡環境下,公民仍可以為了個人使用的目的對作品少量復制,但強調“被復制的作品必須有合法來源,至少不知道或沒有理由知道該原件是非法出版物或違法復制品”[6]。同時,新修訂法認為因個人使用目的而為的私人復制并不能作為一項獨立的權利存在,而是著作權人不得已給予公眾的一種優惠政策。
可見,與我國著作權法不同的是,《2001/29/EC號指令》及《德國著作權與鄰接權法》只是將“個人(私人)使用”作為復制權限制及例外的事由或目的之一,排除的是因“私人使用”目的而為的復制行為,其外延明顯小于我國著作權第22條第1款的內容。其次,若從嚴格意義上講,我國《著作權法》第22條第1款規定的內容乃狹義上的“個人使用”,即為自己目的(可以是個人學習、研究或欣賞)而使用,而《2001/29/EC號指令》及德國立法中的“私人使用”并不僅限于為自己目的而自行使用,還可以是為私人圈子(如朋友及家庭空間)的其他成員而在私人空間內使用。2.比如德國法承認,使用者可以把自己購買來的作品附著物轉交給其他的家庭成員、親屬或朋友,或者把自己購買來的樂譜在自己的私人圈子內進行表演使用。參見[德]M﹒雷炳德著:《著作權法》[M],張恩民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298.再者,在歐盟指令及德國立法看來,因“個人(私人)使用”而為的復制行為只屬于復制權限制及例外的法定許可,前提必須建立在權利人獲得合理補償金的基礎之上,而我國第22條第1款將“個人使用”視為不經權利人許可、無需支付報酬的合理使用范疇內,也與其存在巨大差異。
在我國《著作權法》第22條第1款的語境當中,“個人使用”被視為著作權的法定限制情形,其與歐盟指令及德國著作權法不同。在歐盟指令和德國著作權法看來,“個人使用”僅作為限制權利主體復制權控制的行為之目的存在,作為著作權限制及例外的僅是復制行為。那么,我國立法中“個人使用”究竟所指為何,筆者以為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加以理解:
首先,“使用”。從語義上看,“使用”一詞具有高度的涵括性,難以具體列明其具體行為類型。通常情況下,“使用”指依事物的性能或用途,在不改變事物本體及其性質的情形下對其加以利用,以供需求。它既可以涵括著作權人控制的與作品復制、傳播、演繹等再現形式相關的一切行為,也可用于不納入著作權范疇內的 “使用”行為。而在著作權法意義上理解“使用”應從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對象入手。“使用”包括對作品的“使用”與對權利的“使用”。對作品的“使用”是僅以作品為使用對象的“使用”,不涉及作品承載的著作權所控制的行為方式,因而僅對作品的“使用”應理解成不具有著作權法意義上的 “事實”行為,比如閱讀、欣賞等體驗作品的行為,就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不應視為著作權法的調整范疇。而對權利的“使用”,是指對著作權的“使用”,是以作品所承載的權利為使用對象,使用者同時實施了受專有權——著作權控制的行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為著作權所確認的自行使用或排斥的他人“使用”,實際上就是著作權所控制的“使用”行為。誠如有學者所述,“著作權的使用必然涉及作品的使用,抽象的權利利用,正是法律對作品使用這一事實行為的確認;而作品的使用,不一定涉及到著作權的利用”。[7]可見,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主要指對權利的“使用”。而正因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主要指涉對權利的“使用”,故要理解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就必須從控制“使用”的著作權權利類型來加以認識。換言之,著作權權利控制范疇以外的使用行為類型是不受著作權法規制的。3.筆者以為著作權具有法定性,其控制的僅是權利類型法定范疇內的行為方式,此外的行為方式并不受約束,這點與物之所有權不同,物之所有權排斥任何權利例外并約束任何行為方式。因此,將著作權表述成“ownership”(所有權)并不準確,而應表述為一種“exclusive right”(專有權)甚或“exploitation rights”(利用權)。其中,各國著作權法普遍承認著作人身權(或精神權利)因人身依附性而具有永久性,一般在談著作人身權時不涉及對著作人身權的限制及例外。故談論作為著作權限制及例外情形的“個人(私人)使用”,主要是從著作財產權方面來加以認識的。從著作財產權的權利內容來看,其權利類型實際上與著作人身權一致,也是從使用行為類型方面加以劃分的。例如,由于著作權的內容實際上就是以使用行為的類型來劃分的,故從類型上著作財產權大致可以分為復制權、傳播權、演繹權三類。其中,復制權是著作權一項重要的財產權利,控制的是以任何方式或形式復制作品的概括式行為,而諸如發行權、出租權、展覽權、表演權、放映權、廣播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可視為著作財產權廣義上的傳播權范疇,而改編權、翻譯權、匯編權可被視為廣義上的演繹權。可見,著作權法所控制的“使用”大致包括復制、傳播及演繹行為,“個人使用”中的“使用”從著作財產權控制體系上本應理解為包括上述幾類。除此之外,未納入著作權(如復制權、傳播權、演繹權等)范疇內的其他使用行為,著作權法不能加以制約,故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使用者享有“使用”自由。比如閱讀、觀賞等體驗行為,其本身就不屬于著作權控制的使用行為,故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4.進一步講,體驗活動本身不為著作權法所規制,權利人更不能通過控制體驗格式來加強對著作權及相關權利(比如復制權)的保護。又如個人在家庭成員或私交朋友之間的私人空間內表演或提供有形復制品的行為,既不同于以公開發行作品方式而為的公開銷售或其他方式轉讓有形復制品所有權或復制品占有(發行及出租)的行為,也不同于以公開傳播作品方式而為的作品無形再現(展覽、表演、放映、廣播及網絡傳播等)。而廣義傳播權(發行權、出租權、展覽權、表演權、放映權、廣播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強調公開散布或向公眾再現作品或其他權利客體,故上述行為不是著作權法意義上的“無形再現”或“提供”,也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使用”行為。5.對于電子傳送,有種觀點認為,在計算機系統中存儲和調取作品的情況下,將電子信號從計算機系統傳輸到最終用戶,不應視為是單獨的使用,而應視為是同一復雜的復制過程的一部分。參見[匈]米哈依﹒菲徹爾.《版權法與因特網(上)》[M],郭壽康等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142.
其次,“個人”。首先,從狹義上看,“個人使用”的范圍僅限于使用人自已使用;而從廣義上理解,“個人使用”的范圍限于“私人(非公開)”,屬于非公開的朋友或家庭空間(比如家庭錄制),即排除公開使用。如果使用(包括復制、傳播、演繹等)突破個人或私人空間而公開進行,就不屬于“個人使用”,也不屬于法定的著作權限制及例外情形。而基于“個人使用”的范圍僅限于個人或非公開的私人空間,由此可以推導出:因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廣義 “傳播”(比如發行、出租、展覽、表演、放映、廣播、信息網絡傳播等)面向“公眾”6.所謂“公眾”,是指“不特定人或特定之多數人,但家庭及其正常社交之多數人,不在此限”,參見臺灣地區《著作權法》(2007)第3條第4款釋義。,屬于向公眾再現作品或其他權利客體的行為,故傳播行為屬于“公開”傳播范疇,不包括在個人或家庭等私人空間內的 “提供——獲取”行為,不屬于個人使用行為。因此,“個人使用”被排除在傳播權的權利限制范疇內,其原因不在于傳播權排斥權利限制及例外而專有,而基于“個人使用”的“個人”或“私人”性質不適合于傳播權定義的本質特征。是故,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個人使用”一般意義上僅包括個人復制與演繹行為。其次,“個人使用”目的限于“個人”或“私人”使用。按《現代漢語詞典》的釋義,“個人”有兩種含義:①本人,是一種自稱之詞,指當事人自己;②一個人,是別于集體的稱謂。[8]是故,從著作權法意義上看,“個人”或“私人”使用目的,筆者以為大致包括三層含義:第一,可以為使用人自己使用;第二,“個人”或“私人”使用目的可以是提供給私人空間(比如私交朋友、家庭內部之間)成員以供使用。應當認識到,這層含義與德國判例法認定的“私人使用行為僅屬于本人使用行為的一種”并無沖突,因為提供給私人空間成員除提供者以外的他者使用,從受動者的角度考慮則等同于為被提供者本人使用,即作為被提供者而言的第一層含義7.從獲取作品的受動者角度來看,受動者使用可以是受動者自己使用,而從提供作品的施動者角度來看,施動者的“提供”使用是一種“個人提供”,不受著作權法控制。。對此,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第22條第1款規定的內容,筆者認為“個人”也可被理解成與“私人” 相區別 (嚴格意義上的 “personal”與“private”)的狹義方式——為使用人自己使用,而不包括提供給私人(非公開)空間成員以供使用;第三,“個人使用”的“個人”或“私人”目的僅限于“使用而為”,如果為了“牟利而為”則轉變為一種利用,故“個人”或“私人”目的排斥商業目的而為的“使用”。比如復制,如果目的逾越或不限于“個人”或“私人”目的,而是通過大量復制銷售以獲取商業利潤,就超越了“個人使用”的本來之意,就不屬于“個人使用”。故在認定個人使用的性質時,認定其“個人”或“私人”目的仍很重要。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個人使用”從理論上除了“個人(或私人)復制”之外,還應包括“個人演繹”。8.雖然WIPO對“personaluse”和“private use”作了嚴格區分,但從WIPO術語界定上可以看出這兩種自由使用行為都包括復制、翻譯、改編及其他轉換行為,而排斥傳播行為。參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編:《著作權與鄰接權法律術語匯編》[M],劉波林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83、194.“演繹”(包括改編、翻譯、匯編等轉換行為)實際上屬于一種二次使用作品的行為,是通過改變原作品表現形式而創作出新作品的行為。某種程度上說,演繹行為仍屬于一種再現作品的“使用”行為,只不過轉換了原作品的表現形式。我們應該看到,如果演繹行為限于“私人”空間范圍、僅供“個人”或“私人”目的,則有利于公共教育和公共表達自由,不會與權利人形成市場上的利益競爭關系,故應承認其屬于法定的著作權限制及例外情形。再者,演繹行為最終只有通過將演繹后的作品公開發行或提供給不特定人數的公眾,才會與原著作權人形成市場上的利益競爭關系,這在前數字技術時代勢必以大量制作復制件為前提條件才能實現,故一般而言,演繹權控制的“使用”雖為對原作品的衍生創作,但控制的實質目的在于避免通過大量制作復制件而與原作品權利人形成市場競爭,故演繹權控制的目的仍可通過保護復制權得以達致。因此,“個人使用”主要指涉“個人(私人)復制”。所謂“個人(私人)復制”,是指“僅復制一件受著作權保護并包括在某個材料(雜志、報紙等)中的作品的簡短片斷或某個孤立的作品,僅供復制者個人使用”[9]。由此可見,“個人(私人)復制”本應包含在“個人使用”的范圍之內,同時又是“個人使用”的主要情形,這也是為什么多國立法例僅將“個人使用”作為著作財產權之復制權限制及例外的主要原因。9.各國準允基于科學研究目的個人引用,引用作為使用行為而言也是一種重復再現,主要受復制權控制,故也是“個人使用”作為復制權的法定限制及例外情形。同時,我們應明確的是,“個人使用”作為復制權的法定限制及例外,這并不是說除復制權以外的財產權利類型都排斥“個人使用”限制而享有專有、排他性,而是說“個人使用”因自身特性不適用也不屬于這些權利類型的法定范疇。可見,著作權法意義上的“個人(私人)使用”主要指涉個人(私人)復制及演繹行為,并以個人(私人)復制為主,不包括傳播行為。同時,未為著作財產權所涵攝的“使用”行為及其類型也不受著作權法調整,比如閱讀、欣賞等個人體驗行為及個人在家庭成員或私交朋友等私人空間內表演或提供有形復制品的行為。EIP
(作者單位:西南政法大學、南昌航空大學文法學院)
[1]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著作權與鄰接權法律術語匯編[M].劉波林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83、194.
[2][匈]米哈依﹒菲徹爾著.版權法與因特網(上)[M].郭壽康等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
[3]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1971年巴黎文本)指南[M].劉波林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46.
[4]See DIRECTIVE 2001/29/EC Art.5(2)(b).
[5][德]M﹒雷炳德.著作權法[M].張恩民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
[6]張今.著作權法第二次修訂中的權利限制制度[R].著作權法第二次修改調研報告匯編(上)[C].國家版權局編,2008:18-27.
[7]吳漢東.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111.
[8]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373.
[9][西]德利婭﹒利普希克.著作權與鄰接權[M].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譯,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0:169.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科學發展觀統領下的知識產權戰略實施研究”(批準號:07&ZD00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