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應當算大賬

馮一凡

回顧改革開放三十年，民營企業的崛起無疑是中國最大的驚喜。中國的民營企業在兩個地區尤為活躍，深圳特區和浙江省。深圳民企的發展主要歸功于國家政策和港臺企業家對該地區的大力投資。相比之下，浙江則更多地是本土化成功范例。浙江擁有一些引以為榮的企業，其中包括中國最大的汽車零部件制造商萬向集團、在某些領域能與可口可樂抗衡的軟飲料集團娃哈哈，以及獲得雅虎10億美元投資的網站阿里巴巴。此外，浙江省還擁有義烏和溫州等工貿中心。“兩會”期間，《新理財》走訪了浙江代表團駐地，并采訪了杭州娃哈哈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宗慶后和萬向集團創始人魯冠球，并與他們探討了政府理財等問題。

調結構非常必要

《新理財》：今年“兩會”大家都普遍關注溫家寶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上重點提出的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經濟結構，您是怎么看?

魯冠球：正如你所說，我關注的熱點主要是如何調整產業結構以適應市場需求。現在很多行業產能過剩，產品供過于求，不適應市場需求。

宗慶后：自加入WTO以來，中國的勞動力和制造業方面的優勢都充分地發揮出來了，出口每年大幅度增長。但是畢竟出口不可能無止境地長下去。2007年受金融危機的沖擊，美國、西歐等發達國家能為中國出口提供的發展空間越來越有限。這就把經濟增長方式轉型的壓力推到了新的高度。去年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積極財政政策和寬松貨幣政策，主要是為了擴大投資。這在短期內的確產生了明顯的效果，但在長期看，還是有很大風險的。我看今年很多人又再講段資過度了。所以中國的經濟要想穩定增長，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經濟結構的關鍵是要擴大內需。這次“兩會”也特別將重點放在了增加國內需求上。我認為這是非常有必要的。

《新理財》：投資、出口、消費“三駕馬車”聯動才能最有效地拉動GDP增長。但是為什么多年來內需一直提而不振?

魯冠球：我是搞企業的人，但我也關注民生。為什么呢?因為只有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消費水平上去了，生產力才能有發展。如果不啟動內需，中國經濟很難持續健康發展。

宗慶后：比起投資和出口，消費一直不能在GDP增長中起主導作用。那么為什么老百姓都不愿意花錢呢?因為本來老百姓掙的就不多，還要為養老、教育、醫療、住房等等民生問題而存錢，消費自然上不去。這就說明了政府在國家收入分配上存在一定不合理性，拉動內需的關鍵是要調整收入分配，提高個人分配所占的比重。

財政部門應當算大賬

《新理財》：今年經濟處在“回暖”期，國內的消費市場會不會打開?

宗慶后：去年消費主要靠汽車、家電和房地產拉動，今年的銷售量能不能還保持這個水平?我很懷疑。另外國家現在要加強房地產市場管理，發展保障性住房。買房人現在大多持觀望態度，所以應該要注意避免今年第二季度經濟增長出現w型，即原本回暖的經濟形勢再度放冷。這是中國經濟在2010年的一個隱憂。所以我認為現階段，應當快速拉動消費。

《新理財》：國民收入分配上的確存在了一定的問題，現在大家基本都認同。要調整分配制度，可能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要有系統化的改革，這都需要時間，但是如何才能快速有效拉動消費?

宗慶后：去年實體經濟復蘇比較慢，原因主要是國內消費啟動仍顯乏力，依靠稅收政策來刺激消費力度不夠。我今年在人大會議上提出國家應發放“一萬億消費券”，給予中、低收人群體。每消費100元，可以使用30元消費券，這樣可以拉動3.3萬億的消費。這樣企業活了，能增加就業，就業后有了收入又可以消費，形成良性循環，經濟才算真正復蘇了。企業和市場都搞活了，政府稅收就又能上去了，前期投入的資金也能收回。所以，我說財政部門應當算大賬，可以從減稅先行，通過優惠的稅收政策，鼓勵企業給員工增加工資，鼓勵企業提高自身技術改造，加快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和產品升級換代。個人收入提高了，消費上去了，企業就有發展了，技術改進了，企業效率提高了，可以生產適應市場需求的產品，這樣國家的經濟才能良性增長，財政的稅基擴大了，國家稅收非但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加。

魯冠球：萬向2萬多名員工，去年人均收入增長了15％，其中一線員工人均增長22.16％。要讓老百姓在經濟發展中得到實惠，消費自然就拉動了。所以我說，不是國富民強，而是民富國強。只有民富，才能國強。

融資仍是頭號難題

《新理財》：國家在應對金融危機推出了“4萬億”復蘇計劃。而在《中國民營經濟發展報告》里面提到了國家4萬億投資在近期不僅沒能有效帶動民間投資，而且對于民營經濟產生了擠出效應，民營企業成了這場“盛宴”的旁觀者。您怎么看?

宗慶后：當前多數中央投資只是帶動了地方政府和國有企業投資，進而帶動了銀行大規模的信貸投放，廣大中小民營企業很難參與其中。中小企業融資問題仍然是當前民營經濟所遇到的核心問題，它并沒有隨著中央出臺的相關政策而有緩解的跡象。

魯冠球：其實，只要大環境好了，無論是國企還是民企都會受益。市場首先要搞活，因為中小企業因為資金短缺而渴望得到貸款，還不是最讓人擔憂的景象。最可怕的是，當銀行放開信貸的時候，企業已經因市場的萎縮而不敢要錢了，那才是最最糟糕的情況。

《新理財》：前一段時間，在鋼鐵、煤礦等領域都出現一些運營不好的私營企業被國有化的現象，這在輿論中也形成了一種“國進民退”的印象，能否請您解讀一下，這一現象的成因是什么?

宗慶后：國企并購民企，不能把這個現象“一刀切”說成是“國進民退”。但是國家的4萬億投資確實主要用于了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和國有企業的投資。而現在國有企業的資金優勢也主要來源于政策性貸款補貼。這在金融危機的時候就成為不得了的大優勢。因為大家缺錢的時候，流動性強的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是現在國企的效益卻不怎么好，可能遠不如一些稍微上規模的民營企業。在國家財力的集中扶持下，國有企業的效益還搞不上去，這的確應該引起人們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