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善 洪曉楠
(遼東學院,遼寧 丹東 118001;大連理工大學,遼寧 大連 116024)
法治思想內涵豐富,源遠流長,眾多學者從各種角度對法治問題進行研究,形成了百家爭鳴的法治思想。一般認為,法治的典型社會實現是近現代社會的產物,但其法治思想的萌芽卻可追溯至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歷史的軌跡繼續向前蔓延,從14世紀開端的,對整個人類影響空前的文藝復興、宗教改革運動當之無愧地成為法治思想的發展和豐富階段,歷史和文明的積淀最終造就了啟蒙時期法治思想的成熟。在近代西方法治形成、發展、成熟的歷史脈絡里,有一條主線始終貫穿其中,那就是人文主義精神。
在中國,“人文”一詞最早見于《周易》,《周易·賁卦·彖辭》中記載“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根據后人所作的注釋,認為上艮的剛和下離的柔交錯在一起,這是天文。下離的文明遇著上艮的靜止,這是人文。觀看天文去察覺時代變化,觀看人文去教化天下。[1]通俗地理解這段話的意思是,天地萬物陰陽有別,男剛女柔陰陽相濟,這是自然規律。通過處理人際社會復雜關系而形成的道德規范、倫理制度和風俗習慣等原則是實現社會和諧的標準,這是人倫準則。注意天道自然規律,能夠通曉時令變化,妥善安排生產生活;注意社會人倫準則,能夠修身明禮并感染他人,推而廣之則教化天下大眾。這是古人對人文的最初理解,將天文與人文對應,表達了天和人的客觀存在及重要性的思想。隨后,盛世鴻儒唐代孔穎達在其著述中寫道:“‘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者,言圣人觀察人文,則《詩》、《書》、《禮》、《樂》之謂,當法此教而‘化成天下’也。”[2]同樣也強調了人文具有強大的教化之功。另外,先秦諸子百家的思想中也充斥著豐富的人文思想:如《論語·衛靈公》載:“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管子·霸言》載:“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本治則國固,本亂則國危。”《尚書·泰誓上》載:“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孟子·公孫丑下》載:“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等等。這些人文思想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縮影,反映了中國古老樸素的辯證哲學觀,其要旨與西方的人文主義有明顯的不同。
在西方,“人文”一詞被譯為humanism,也被譯為“人本主義”和“人道主義”。人文主義這個詞實際上很晚才出現,它來自于拉丁文中的“humanitas”。“Humanitas”最早出現在古羅馬作家西塞羅和格里烏斯的著作中,意思是“人性”、“人情”和“萬物之靈”。1808年德國學者 F·J·尼特哈邁在一次關于古代經典在中等教育中的地位的辯論中用德文杜撰了 humanismus(人文主義者)。[3]英文humanism是從德文humanismus轉譯而來的。后來由喬治·伏伊格特于1859年出版的著作《古代經典的復活》中首先使用,這部著作又名《人文主義的第一個世紀》。此后布克哈特在1860年出版的《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中大量運用“人文主義”一詞。美國人文主義者協會主席愛德沃茨(Frdeerikc Edwords)在《什么是人文主義》一文中指出:“何謂人文主義?你得到的答案的類型取決于你所問的人文主義者的類型。‘人文主義’一詞有多種含義,并且由于寫作者和說話者弄不清楚他們所指的是哪種含義,因而試圖對人文主義進行解釋的人往往成為混亂的根源。”[4]即便如此,筆者仍然想盡力描述出人文主義的精神內涵,人文主義是立足于人性尊嚴的維護,傾向于人性本能的關懷,提倡自由、平等、公正與人權等價值要求,主張人的自我價值釋放與實現的上升到哲學高度的思想。人文主義的核心是尊重人的主體地位,是對人的價值、尊嚴和生存意義的積極關注。以人為本、張揚理性、精神關懷共同構成了人文主義的價值追求。人文主義的核心是尊重人的主體地位,簡單地說就是把人當人看,社會以及宇宙的中心是人類而不是上帝。其實人文主義就是作為中世紀神學的對立物而出現的。在中世紀的西歐,附庸從屬于封君,幫工依賴于行東,農奴受制于領主,整個社會都處于嚴密的封建人身依附關系之中。與此相應,天主教神學鼓吹蒙昧、禁欲主義的“神本”說教,要求人按照神意的安排與教會的訓導絕對服從。這樣一來,人們毫無獨立性與自主性可言,喪失了個體的價值與尊嚴,也被剝奪了追求世俗生活的權利。
隨著資本主義萌芽的產生發展,新興資產階級開始進行反神權、反封建的斗爭,要求進行思想觀念的更新。受新時代的感召,人文主義者在思想文化領域積極地除舊布新,提出了“個體本位”的人本思想,即一切以個人的意志、利益與欲求作為人自身觀察、思考與判斷萬事萬物的價值標準或是非尺度。人文主義作為一種文化和文學力量在16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達到高潮。人文主義是文藝復興的核心思想,是新興資產階級反封建的社會思潮,也是資產階級人道主義的最初形式。它肯定人性和人的價值,要求享受人世的歡樂,要求人的個性解放和自由平等,推崇人的感性經驗和理性思維。而作為歷史概念的人文主義,則指在歐洲歷史和哲學史中主要被用來描述14世紀到16世紀間較中世紀比較先進的思想。一般來說今天歷史學家將這段時間里文化和社會上的變化稱為文藝復興,而將教育上的變化運動稱為人文主義。人文主義的提倡者相信人的本性有巨大的潛力,而不相信宗教的超驗的價值。可以說,人文主義精神的宣揚對西方社會的政治、經濟、法律、科技、文化、教育、藝術等各個方面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改變了西方乃至整個世界的發展軌跡,從而成就了輝煌燦爛的歷史文明。
雖然西方法治發端于近代,但眾所周知,法治思想是由來已久的,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臘羅馬時期,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西塞羅等思想家都留下了經典的論述。在歷史上,法治思想的明確提出和首次闡述是出自生活在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先賢亞里士多德的名著《政治學》中:“我們應該注意到邦國雖有良法,要是人民不能全部遵循,仍然不能實現法治。法治應該包含兩重意義:已成立的法律獲得普遍的服從,而大家所服從的法律又應該是制定得良好的法律。”[5]這段話提出了法治的兩個基本內容,即良法和守法,為后世研究法治思想提供了理論框架,因此這段話也被稱為亞里士多德法治公式。同樣也在這本著作中,亞里士多德又進一步說明了法治不可替代的優越性:“誰說應該由法律遂行其統治,這就有如說,唯獨神氏和理智可以行使統治;至于誰說應該讓一個個人來統治,這就在政治中混入了獸性的因素。常人既不能完全消除獸欲,雖最好的人們(賢良)也未免有熱忱,這就往往在執政的時候引起偏向。法律恰恰正是免除一切情欲影響的神氏和理智的體現。”[6]亞里士多德的這段話包含三個推論:第一,良好的統治當免除情欲,即免除任意和不確定;第二,人的本性使任何人皆不能免除任意和不確定;第三,唯法律的統治即法治可免除任意和不確定。顯然,此言既表述了訴諸法治的邏輯理由,亦透視出法治在宇宙秩序論、人性論等方面的哲學基礎。法治內涵的形成在西方經歷了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里,羅馬人和諾曼人的法律傳統和自由主義的思想傳統起到決定性的作用。[7]古希臘羅馬法治思想在輝煌過后逐漸衰落,在中世紀黑暗蒙昧的神學壓抑中幾近消亡。整個中世紀史表現在政治法律上,即是一部教權和教會法與王權和世俗法之間互為消長的斗爭史。[8]有學者認為,中世紀的法治理念和理論本身絲毫不具有革命的意義,它甚至只是提供一種虛幻的平等和法治的未來以作為對現實黑暗世界的一種慰藉,在中世紀,一切科學都淪為神學的婢女,而人性也被神性所取代,包括法治理念在內的一切人類進步思想都喪失了通往現實的途徑。但我們同樣要看到西方法治主義傳統作為過去與未來之間的一種延續性的意識和信念在中世紀的存在與發展。[9]歷史告訴我們,在中世紀精神強制的背后是人們對思想解放人性回歸的強烈愿望,羅馬法復興運動、文藝復興運動、宗教改革以及啟蒙運動使人們不斷深入地接受靈魂的洗禮。文藝復興運動所孕育的科學、理性、自由、平等、博愛、人權和法治精神得到空前的張揚,近代西方法治觀就是在這一弘揚科學、理性、自由、平等、博愛和人權的大舞臺上得以確立的。[10]
近代西方法治思想的內容主要體現在19世紀英國法學家戴雪(A.V.Dicey)的理論中。戴雪通常被視為近代西方法治理論的奠基人,他第一次比較全面地闡述了法治概念,他在《憲法性法律研究導言》里寫道:構成憲法基本原則的所謂“法治”有三層含義:首先,法治意味著與專橫權力的影響相對,正規的法律至高無上或居于主導,并且排除政府方面的專擅、特權乃至寬泛的自由裁量權的存在。其次,法治意味著法律面前的平等,或者意味著所有的階層平等地服從由普通的法院執掌的國土上的普通的法律;此意義上的“法治”排除這樣的觀念,即官員或另類人可以不承擔管治其他公民的法律義務,或者說可以不受普通審判機構的管轄。……作為其他一些國家所謂的“行政法”之底蘊的觀念,是涉及政府或其雇員的事務或訟爭是超越民事法院管轄范圍的,并且必須由特殊的和或多或少官方的機構來處理。這樣的觀念確實與我們的傳統和習慣根本相忤。最后,法治可以用作一種表述事實的語式,事實是作為在外國自然地構成一部憲法典的規則,我們已有的憲法性法律不是個人權利的來源,而是其結果,并且由法院來界定和實施;要言之,通過法院和議會的行動,我們已有的私法原則得以延伸至決定王室及其官吏的地位;因此,憲法乃國內普通法律之結果。[11]概括地講,這段被奉為經典的話大致有三層意思:第一,人人皆受法律統治而不受人性統治;第二,人人皆須平等地服從普通法律和法院的管轄,無人可凌駕于法律之上;第三,憲法源于裁定特定案件里的私人權利的司法判決,故憲法為法治之體現或反映,亦因此,個人權利乃是法律之來源而非法律之結果。[12]
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事物都不是盡善盡美的,都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缺陷與不足,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也不能回避對自身弱點的揭露。西方的“人性惡”思想充分體現了人性中不可忽視的弱點的存在。西方“人性惡”思想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柏拉圖在其最后一部著作《法律篇》(The Laws)中指出:“人類必須有法律并且遵守法律,否則他們的生活將像最野蠻的獸類一樣。……人類的本性將永遠傾向于貪婪與自私,逃避痛苦,追求快樂而無任何理性,人們會先考慮這些,然后才考慮到公正和善德。這樣,人們的心靈是一片黑暗,他們的所作所為,最后使他們本人和整個國家充滿了罪行。如果有人根據理性和神的恩惠的陽光指導自己的行動,他們就用不著法律來支配自己;因為沒有任何法律或秩序能比知識更有力量,理性不應該受任何東西的束縛,它應該是萬事的主宰者,如果它真的名副其實,而且本質上是自由的話。但是,現在找不到這樣的人,即使有也非常之少;因此,我們必須做第二種最佳的選擇,這就是法律和秩序。”[13]柏拉圖在其生命的最后十年,開始對那種依靠個人才智自由地、不受約束地治理國家的圖式與統治者的自由裁量權受到法律限制的國家形式進行比較分析。雖然他仍然堅持“無法律”的國家(“non-law”state)是最高級且最完善的統治形式,但他也承認這種國家的有效運行需要具有最高才智的和不會作出錯誤判斷的人士來掌控。由于這種人很難找到,所以他提出“法律國家”(lawstate)是人進行統治的次優選擇。[14]柏拉圖之后,其學生亞里士多德更加注重人和制度的缺陷及不完備性,他認為:“人類由于志趨善良而有所成就,成為最優良的動物,如果不講禮法、違背正義,他就墮落為最惡劣的動物。”[15]將人性與法聯系在一起不僅僅是西方先哲的專利,在中國同樣也不乏這方面的論述,如荀況在《荀子·性惡》中提出:“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又說:“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性情而導之也。”可見,荀子認為人性惡是法產生的重要前提。
中西“人性惡”理論雖然有不同的表現形式,但都建立在對人性弱點的深刻剖析基礎之上。正是出于對人性弱點的了解,西方法治的發展軌跡沿襲了相關的制度設計,近代西方法治所倡導的權力制衡、程序正義、人民主權等原則從一定意義上來說都與人性固有的弱點相關。因此,近代西方法治思想的人文基礎之一,即法治是對人的關注下將其弱點進行規避的利弊選擇。
理性思維是人類思維的高級形式,是人們把握客觀事物本質和規律的能動活動,理性思維能力是人區別于動物的最終標準。人類具有理性思維能力,這一認識在古希臘時期就得到了詳細闡述,如柏拉圖提出將人性分為理性、志氣和欲望,其中理性處于最高層次,志氣和欲望在理性的控制下能夠發揮正面效用。亞里士多德也認識到人與其他動物相比所具有的特殊功能是根據理性原則具有理性的生活。此外,托馬斯·阿奎那將法律劃分四種類型:永恒法、自然法、神法和人法。永恒法來自神的理性;自然法由人之物理的和心理的特性組成的,還包括一些指引人趨向于善的理性命令;神法是上帝通過《圣經》啟示給人類的;人法是一種以公共利益為目的的合乎理性的法令,它是由負責治理社會的人制定和頒布的。[16]可見,阿奎那也受到了亞里士多德的影響,把理性觀念納入了他的理論之中。經過中世紀神學壓迫的洗禮后,理性精神重新回歸到人們的視線中,成為人文主義的核心內容和啟蒙運動的宣傳要旨,總之,它是西方人文精神在長期的歷史演進中積淀下來的珍貴成果。雖然人類具有理性思維能力,但并不表示人類在任何情況下都表現為理性狀態,人類同樣也具有很多非理性表現,如情感、直覺、本能等。這說明理性是一個相對的范疇,人類恰恰是理性與非理性的矛盾結合體。我們在這里強調的是人的理性能力,但也不能忽視人的非理性狀態,因為法的產生和發展與人的非理性狀態有著直接關系,人的犯罪行為、違法、違俗、違德行為都是在非理性的支配下發生的,為了預防和控制這些危害人類社會的行為,人們運用理性制定出具體的法律規則形成約束機制。
由上可知理性與法治存在著天然關系,人類的理性思維能力為法治的形成提供了可能性。首先,理性是認識和理解法的前提。法是抽象的存在,單靠人類的非理性思維是沒有辦法理解的,即便是專業的法學家也不能輕松地領悟,對于普通的人民大眾更是望塵莫及。因此,教育的目的不僅是讓人們識文斷字,更重要的功用在于挖掘人潛在的理性思維能力,學會思考、推理和判斷。人類的進步表現之一就是思維水平的不斷提升,這對于深刻地理解抽象的法的原則和價值意義重大,并且對于復雜繁瑣的法律技術的改進和創新也是不可或缺。其次,理性是人類主動并且被動地尋求法治的緣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陷和弱點,非理性的本能常常使自己或他人處于危險或尷尬的境地,為了擺脫這種困境,人類必須發揮自己的理性能力來克服非理性產生的弊端,這種理性主動驅使和非理性被動承受的途徑就是法治,具體說來就是協調整合社會沖突的秩序規則。最后,理性是使法治成為現實的前提。法治不是簡單的規則羅列,而是復雜的利益選擇,在選擇的過程中要深入到事物的本質中去,把握事物發展的內在規律,運用理性思維能力根據人類自身的根本利益形成合理的規范社會秩序的沖突調整機制。在社會秩序走向法治的過程中,與法治密切相關的價值理想,如公平、正義、自由、人權等在人類理性的關注下得以樹立和鞏固,反過來愈加促進法治的進步和完善。總之,辯證全面地看待人類理性思維能力是充分理解近代西方法治思想得以確立的重要前提。
從歷史的角度考察,人文主義的思想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古希臘思想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即它是以人為中心,而不是以上帝為中心的。[17]對人的關注是自古希臘以來人類思想的核心問題,古希臘哲學的命題是認識人自己。到中世紀,人成了上帝的附庸,成了上帝的創造物,從而被貶低了。這其實關系到如何看待人和宇宙的關系的問題。一般來說,西方思想有三種不同模式:第一種模式是超自然的,即超越宇宙的模式,集焦點于上帝,把人看成是神創造的一部分;第二種模式是自然的,即科學的模式,集焦點于自然,把人看成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像其他有機體一樣;第三種模式是人本文化的模式,集焦點于人,以人的經驗作為人對自己,對上帝,對自然了解的出發點。[18]很明顯,中世紀屬于第一種模式。到14世紀時人們的思想發生了重大變化,在意大利商業發達的城市,新興的資產階級中的一些先進的知識分子借助研究古希臘、古羅馬文化宣傳人文精神。文藝復興的思想體系的核心是人,它的標志是與“神為中心”相抗衡的人本文化的形成。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本文化特征有三:一是將人從中世紀的神學桎梏中解放出來,恢復人之尊嚴;二是復興古典文學歷史之研究;三是對人之才能的多方面表現,皆加以肯定。[19]這說明自文藝復興開始,又重新發現了人,重新確立了人的主體地位,這一重大轉變極大地促進了人類文明的進步,從而有了今天的思維方式和社會建構,有了現代社會發展的模式和路徑。
在關注人類的過程中,人類本能的價值追求逐漸清晰起來,對人性尊嚴保護的渴望,對自由、平等、正義、和平、安全等價值的追求與完善,日益成為人類思想家思辨的主題,這也充分反映了人類對這些價值追求的現實要求。如朱利葉斯·凱撒(Julius Caesar)所說,“任何人生來都渴求自由,痛恨奴役狀況。”[20]盧梭痛苦地疾呼,“人人生而自由;但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21]康德宣稱說,自由乃是“每個人據其人性所擁有的一項唯一的和原始的權利”。[22]埃德蒙·卡恩(Edmond Cahn)指出,“人們對非正義的感覺,就是對任何因專斷行為而引起的不平等現象的憎惡”。[23]這些價值要求體現了理性人的本能追求,是對人生存意義的提升和高度精煉。在認真思索人類價值追求的過程中我們發現這些價值追求與西方法治一直倡導的精神不謀而合,人類所追求的自由、平等、公平等價值要求與西方法治的價值取向具有必然的契合性,法治的理想價值必須承認人的價值與尊嚴,保障每個人都是獨立而平等地存在,有自己的愿望和要求,有權作出選擇且這種選擇獲得應有的尊重。實現人的價值、尊重人的尊嚴始終應該是法治價值取向的重心所在。[24]這充分表明近代西方法治的傳統是在源遠流長的人文精神的影響下逐漸形成的。更確切地說,源于古希臘時期,興盛于文藝復興時期,成熟于啟蒙運動時期的人文主義精神與近代西方法治傳統倡導的價值要求具有高度契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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