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會平 鄔 瑾
(1.四川商務職業學院 四川 成都 611131;2.重慶市北碚區人民法院 重慶 400700)
對大學生實習期間勞動就業法律地位的思考
姚會平1鄔 瑾2
(1.四川商務職業學院 四川 成都 611131;2.重慶市北碚區人民法院 重慶 400700)
大學生實習期間勞動就業法律地位之爭,直接涉及我國每年成千上萬提前就業大學生的切身利益。分析大學生實習期間勞動就業主體資格和就業勞動合同的效力,有助于正確處理相關糾紛,有助于解決大學生實習與就業的相關立法問題。
大學生;實習;勞動就業;法律地位;主體資格;勞動合同
根據各高校教學計劃,當大學生修完校內主要教學課程后,高校都會安排他們進行專業實習,實習期依慣例通常被安排在大學生活中的最后一個學期。在實習期間,一旦有適合就業的機會出現,實習大學生也會以在校生名義與用人單位訂立勞動合同。在這種提前就業的情況下,大學生仍然要完成學校安排的實習任務,以便順利畢業。基于就業形勢的嚴峻,對于大學生“就業+實習”的模式,各高校都采取歡迎和支持的態度。
當大學生在實習期間與就業單位發生勞動合同糾紛時,當事人往往對勞動合同的性質與效力有著不同的理解,最主要的爭議焦點是大學生在實習期間是否享有簽訂勞動合同的主體資格。例如,2008年蘭州市某高校大學生在實習期間向實習單位“集體討薪”時,該單位就以“實習期間的大學生不是《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的名義阻塞大學生的維權之路。在這些類似案件中,由于勞動仲裁機構和訴訟法院的不同態度,使得問題更加撲朔迷離。基于我國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大學生提前就業并訂立了勞動合同,遇到類似的法律困惑的不在少數,探析大學生實習期間勞動就業的法律地位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大學生在實習期間是否具有勞動者資格,其所訂立的勞動合同是否有效,構成了大學生實習期間勞動就業法律地位之爭。從表面上看是法律之爭,但實質上是利益之爭,因為其結果直接關系到實習大學生與就業單位的重大切身利益。
若大學生在實習期間享有訂立勞動合同的主體資格,且與用人單位訂立的勞動合同合法有效,則實習大學生不但有權享受不得低于《勞動法》規定的基準待遇,而且還有權享受與就業單位職工相同的“同工同酬”待遇。在此情形下,若實習大學生以勞動者的身份追究單位“超低待遇”或者重大工傷待遇的法律責任,就會使單位陷入不利的處境之中。相反,若大學生在實習期間不具備勞動者的資格,或者其勞動合同無效,則大學生所提供的各項服務就可不視為《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的工作行為,用人單位也就沒有義務按照《勞動法》與勞動合同的規定向其支付勞動報酬、提供社會保險等福利待遇,其在單位所受到的傷害也不會按工傷處理并享受工傷待遇。有些單位甚至認為,處于實習期間的大學生客觀上擠占了單位設施及場所等資源,因缺少工作經驗影響了單位效率,因此不但不給實習大學生勞動者待遇,反而還要求大學生或學校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可以說,二者所承擔的法律風險與經濟利益是截然相反的。
凡具有勞動能力并能從事勞動獲取合法收入作為生活來源的人都是勞動者,但《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是一個特定概念。用人單位主張大學生在實習期間不是《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是因為大學生不具備成為“勞動者”的特定要素。
一是不符合勞動者的基本特征。勞動者應當具有勞動能力,并以勞動取得合法收入作為生活的基本來源。大學生在實習期間仍處于以學習為主的特殊時期,換言之,此時其專業知識和技能還不夠成熟完善,達不到專業要求的勞動技能標準。大學生被高校準予畢業時才意味著其具備專業勞動能力,并可以專業身份與用人單位簽訂勞動合同。大學生在實習期間的任何社會閱歷,都是以獲取工作經驗、增強就業能力為主要目的,與勞動者付出勞動是為了獲取勞動報酬的主要目的截然不同。
二是不符合勞動者人身依附的特征。勞動力存在于勞動者的身體且與勞動者不可分離,在勞動者向用人單位提供勞動力時,也將其人身在一定程度上交付于用人單位,即勞動者成為用人單位管理的員工,并接受用人單位的管理和支配。離開學校的實習大學生,在身份上仍是在校大學生,要接受學校的管理包括實習指導,為了保證實習效果,學生還要按照高校規定完成并提交專業實習報告等。實習大學生的職工身份與學生身份必然發生沖突,既不符合勞動者人身依附的特征,也會導致單位人事管理的困難。
三是不符合勞動對價特征。勞動法律關系是雙務關系,提供勞動行為和給付勞動報酬互為對價。在實踐中,除簡單勞動技能崗位表現出接受大規模的大學生實習的“濃厚興趣”之外,對專業技能要求較高的工作崗位,大多數單位都不愿意接受實習大學生。大學生實習屬于“工學結合”,有利于學生提升專業水平、增強勞動就業能力,實習大學生得到了勞動鍛煉,成為主要受益方,而提供崗位的單位更多的是付出。因此,與勞動者享受勞動報酬必須以勞動為對價是不相符的。
除此之外,用人單位通常會援引原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以支持其主張。《意見》第十二條明確規定:“在校生利用業余時間勤工助學,不視為就業,未建立勞動關系,可以不簽訂勞動合同”。用人單位將實習大學生提供的勞動服務視為本條中的“在校生利用業余時間勤工助學”,可以不簽訂勞動合同,甚至否定已簽訂勞動合同的效力。無獨有偶,在中國的麥當勞、肯德基和必勝客等“洋快餐”企業也存在大量廉價使用大學生勞動力的情況,其行為超出了最低工資標準及“同工同酬”原則的限制。毫無疑問,《意見》的規定成為企業大量廉價使用大學生勞動力“不合理但也不違法”的“護身符”。
根據《勞動法》的規定,勞動者應當是達到法定勞動年齡,具有勞動能力,能夠簽訂勞動合同,獨立提供勞動行為并獲取勞動報酬的自然人。筆者認為,實習期間的大學生具備勞動者的基本特征,主要理由如下。
一是根據《勞動法》,公民年滿16周歲即具備勞動能力,成為《勞動法》意義上的勞動者,享有簽訂勞動合同的權利。實習大學生雖然專業知識和技能還不夠成熟完善,但并不能否定其具備一般勞動者的勞動能力。同時,在我國法律上沒有明確規定取得畢業證書是大學生成為勞動者的前提條件。
二是大學生在實習期間的身份仍是在校學生,要接受學校的學籍管理并完成相關實習報告,并非必然導致用人單位人事管理的困難。認為實習大學生的學生身份與勞動者身份會引發身份管理上的沖突,純屬社會誤解。因為大學生在實習期間已經完成或基本完成在校學業,處于就業準備階段。在具體實踐中,大學生需要完成的實習報告和畢業手續多是在8小時工作以外的業余時間和節假日完成的,如同職工下班后處理個人或家庭事務一樣,在嚴格的企業業績考核和紀律管理下,沒有證據表明實習大學生完成實習報告等事項對完成單位的工作任務會產生直接影響。
三是在與實習期間的大學生訂立勞動合同時,用人單位具有判斷的機會和完全的識別能力。在實踐中,無論簡單勞動技能崗位或專業技能要求較高的工作崗位,實習大學生在成為用人單位員工之前,都要經過用人單位的面試關和筆試關。凡通過而簽約的人,不但具備用人單位所要求的基本勞動技能,而且往往是用人單位擇優錄用的人。關于大學生在實習期間提供的勞動行為與勞動報酬不構成對價的說法是沒有道理的。
四是大學生在實習期間應聘求職的行為符合國家的勞動就業政策。只有在教育管理部門及高校本身為履行教育管理職責、督促學生圓滿完成學業明確禁止大學生在學習期間與用人單位建立勞動關系的情況下,大學生才不得與用人單位訂立勞動合同,建立勞動關系。處于實習期的大學生已完成或基本完成學業,教育管理部門及高校并無禁止其就業的要求,大學生與用人單位建立勞動關系理應不受限制。大學生在實習期間持有學校為促進學生就業而頒發的 《畢業生雙向選擇就業推薦表》,其應聘求職的行為完全符合國家大學生勞動就業的政策。
五是大學生在實習期間成為勞動者沒有相應的禁止性法律規定。即使《意見》第十二條的規定,也沒有表明禁止實習大學生就業,即否定實習大學生的勞動者主體資格,只是賦予用人單位可以不與其簽訂勞動合同的權利,但為吸收優秀人才用人單位自愿與實習大學生訂立勞動合同的除外。根據《勞動合同法》的規定,在校學生勤工助學也可以視為“非全日制用工”。《勞動合同法》第六十八條規定:非全日制用工,是指以小時計酬為主,勞動者在同一用人單位一般平均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四小時,每周工作時間累計不超過二十四小時的用工形式。只要實習大學生提供的勤工儉學符合非全日制用工形式,就應當適用《勞動合同法》的規定,除非雙方另訂有實習合同。
因此,大學生在實習期間只要達到《勞動法》規定的年齡且沒有法律、行政法規的禁止性規定,就具有勞動者主體資格,任何人不能以實習大學生的主體資格問題直接否定其所訂立勞動合同的效力。《勞動合同法》第二十六條規定:實習大學生所訂立勞動合同無效的只有兩種情況:一是以欺詐、脅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訂立或者變更勞動合同的;二是違反法律、行政法規強制性規定的。只要實習大學生以在校生名義訂立的勞動合同沒有違背對方的真實意愿,沒有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其所訂立的勞動合同就應當認定為有效合同,理所當然地應承擔勞動者的義務并享受勞動者的權利。
在現實社會中,否定大學生實習期間的勞動者地位,以超低價格使用大學生勞動力的“不合理但合法”的現象,表明《意見》的第十二條已經失去了法律公平和正義的精神,正在逐漸演變為某些用人單位聘用實習大學生時逃避法律責任和社會責任的法律依據。《意見》的第十二條使大學生實習就業的維權之路變得艱辛,合法權益頻遭損害。同時,也使每年成千上萬實習大學生的勞動就業權益得不到保障。因此,2008年出現了律師等法律工作者向有關部門進言“刪除《意見》的第十二條”的義舉。
實習生活是大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社會現象。為了平衡各方利益,不留《勞動法》調整的真空地帶,同時也與《勞動合同法》的有關規定相銜接,筆者建議有關部門盡快將《意見》的第十二條修改為:“在校生利用業余時間勤工助學,接受單位應依照《勞動合同法》關于非全日制用工形式的規定提供勞動待遇,實習期間學生可以簽訂勞動合同,享受勞動者待遇,但雙方簽訂的實習合同另有規定的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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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727(2010)07-0072-03
姚會平(1970—),男,四川商務職業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國際商法、物流法規及勞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