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金融改革啟示

文|儲昭根

奧巴馬金融改革啟示

文|儲昭根

奧巴馬金融改革被稱作是上世紀30年代以來美國金融產業最徹底的改革，這次改革直指華爾街四大核心問題。“納稅人的錢如何用”是考驗每一個執政黨的不歇命題

4月14日，美國財政部長蓋特納表示，美國金融監管改革立法協商已接近達成一致，金融改革已到“關鍵時刻”。美國總統奧巴馬16日在會晤經濟復蘇顧問委員（Economic Recovery Advisory Board）委員時表示，他希望有一個獲得兩黨支持的金融改革法案，但不會接受為特殊利益集團留下漏洞。奧巴馬總統在17日再次警告，“如果國會不收緊對金融業監管，美國注定要經歷一個由納稅人再次買單的新經濟危機。”奧巴馬金融監管改革已劍指華爾街四大核心問題，此次金融改革被稱作是上世紀30年代以來金融產業最徹底的改革。

奧巴馬

奧巴馬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是銀行“太大而不能倒”（too big to fail）的問題。在紐約，在華爾街，“太大而不能倒”的說法流傳有年，而雷曼等一系列大型金融機構倒閉的事件引發了市場恐慌并一發不可收拾。隨后，美國不得不以7870億美元、占GDP的5.5%的龐大投入來為金融機構紓困。美國的大銀行，從花旗集團、AIG、美國銀行、摩根大通、富國銀行到高盛，都接受政府注資。然而美國政府救市的結果卻是：美國銀行業不但資產更集中，業務更集中，同時也意味著銀行“太大不能倒”的問題更加嚴重。這些銀行由于確信政府“擔保”，不會停止其高風險業務。一旦出事，拖垮整個金融體系的系統風險也就更高了，政府將來救市的代價也就更高。奧巴馬政府吸取教訓，于是提出了“系統性風險的監管”整改計劃：強制“具有系統重要性”的金融機構和資產至少500億以上美元的銀行出資，建立一個總計500億美元的“有序清算基金”（orderly liquidation fund），以備將來不測時用，以免納稅人承擔這一負擔。如果這些“系統性重要”機構在陷入困境時，美國財政部等監管單位將介入，限制其運作，甚至拆解這些被視為高風險的金融機構。“有序清算”將讓美國財政部、美國聯邦儲備理事會(FED)及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保有進行更多紓困的能力，以介入穩定金融體系；同時強化市場紀律，讓債權人相信政府不會總是救助他們。然后貸款機構可能就會對那些會讓監管者和決策者難以安枕的公司失去興趣。另外，1月21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曾宣布一項更為激進的提案，主要是限制金融機構的規模及其自營業務，包括禁止銀行經營、贊助對沖基金和私募股權基金，限制銀行的融資和并購規模。

其次是華爾街高管天價、離譜高薪問題。此次金融危機的原因之一是銀行大量金錢落入了金融機構高管的腰包，高管高薪直接釀成了危機。所以奧巴馬政府上任后把金融機構高管薪酬作為監管“沉疴”而堅決下刀整治。

美國監管當局的分析報告顯示，美國23家金融機構在2008年向員工支付的獎金高達1170億美元，其中，虧損277億美元的花旗銀行21名高管獲得了人均1860萬美元的大獎，738名員工拿到100萬美元以上獎金。虧損276億美元的美林，也有696名員工拿到100萬美元以上獎金。2010年新年伊始，《華爾街日報》發布報告稱，華爾街金融機構將向員工發放2009年總額高達1450億美元的獎金，比2008年高18%，比未受危機影響的2007年還高4%。公認的危機罪魁禍首華爾街，其薪酬卻破了歷史紀錄！然而華爾街各大金融機構正是依靠政府援助和寬松的貨幣政策，這些金融機構才得以起死回生并獲得高額回報。這些虧損企業在危機期間一邊靠政府扶持，一邊維持高薪，相當于用大多數納稅人的錢去養少數肥貓，搞“劫貧濟富”，這是為社會所不能接受的。

針對華爾街的巨額分紅，白宮已對接受救助的公司設限50萬美元年薪。奧巴馬總統還任命肯尼斯·費因伯格（Kenneth Feinberg）為“薪酬沙皇”（pay czar），負責對大型公司的薪酬進行調查并提出監管建議。美聯儲也宣布將對銀行從業人員薪酬進行大規模的審查。

第三個問題是導致危機大量金融衍生物(Derivatives)監管問題。此輪全球金融危機起源于2007年爆發的美國次級貸款危機。正是盈利和業績的沖動，使美國的銀行們放寬條件，過去根本就不適合做住房按揭貸款的人也獲得了住房信貸，讓次貸規模急劇上升。退一步說，即使這些次貸全部發生問題，也不至于能夠引起金融海嘯和全球的經濟危機。但是，華爾街為了攫取更多的獎金，有無限做高業績的激勵，因此華爾街以1萬多億的次級貸款為源，打包成2萬多億有“毒”的次債，再以高杠桿率將其衍生化為55萬億的各類金融衍生品，最終在泡沫破滅后，把全球帶入危機。因此，美國財長蓋特納4月15日在致參議院農業委員會主席林肯(Blanche Lincoln)的信中表示，金融新規須對場外金融衍生品交易方式加以嚴格限制——包括本金和保證金規定，并須“遵守嚴格的商業行為標準”，且須“在受到監管的交易所或其他受到監管且透明的交易平臺上”交易和結算，是此次金融規則全面改革“核心所在”。奧巴馬總統也在4月16日明確表示：“我將對于那些不將金融衍生物納入監管范圍的立法實行一票否決，以確保剛剛平息的金融危機不會再發生。”

最后是金融工具缺乏透明。在直接、現實利益驅動下，華爾街金融機構才設計出了大量的金融衍生品——用小布什的話語說，就是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華爾街在泡沫嚴重期間，一天就能誕生上萬種金融新產品，這些新產品有時連設計者自身都不能自圓其說。然而卻令人不可思議的銷售火爆。這就造成這樣一種局面：一邊莫名其妙、風險巨大的金融產品層出不窮、火爆熱銷，金融機構高管天價高薪越來越高、越來越多，另一邊經濟、金融泡沫被吹大。但從本質上看，金融衍生品并沒有降低投資的風險，它僅僅是將風險進行轉移。只是當現有的交易標的無法滿足資本需求時，龐大的、瘋狂追逐利潤的國際金融資本就會推動金融衍生品不斷創新，制造出高杠桿、高風險的金融衍生品。

隨著金融衍生品的不斷開發，導致理論假設與市場現實嚴重脫節，對未來資本收益變化的預測嚴重失真。金融機構風險在無限分散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隱蔽，越來越難以察覺。以至到最后，買家看到的這類金融產品，除了投行提供的數字以外，根本無法判斷資產的質量。當虛擬的金融體系出現危機時，投資者們忽然發覺衍生合約僅僅是單薄的一紙文書，巨額財富的蒸發使得金融危機不可避免。因此，增加這些金融工具透明度，并讓其去杠桿化才是最終的治本之策。4月16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就指控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 Group)在設計和銷售與次級抵押貸款相關的擔保債務憑證(CDO)產品時，通過不實的陳述和隱瞞與次級抵押貸款相關的關鍵事實欺騙投資者。

增加透明度，讓投資（消費）者知道風險所在，培養消費者和投資者自我認識金融風險的能力，分散監管者識別和監控的壓力，從而遏制系統性風險產生。因此，奧巴馬計劃重整華爾街規則的計劃中就考慮把分散在各監管機構保護消費者權力集中一個獨立、以消費者利益最大化為唯一責任的消息者保護局，以確保信用機構就他們的產品提供明確信息，加強對投資者的保護。試舉例說，貸款人無論是在銀行還是非銀行金融機構復雜的抵押貸款，通過該機構后會得到更簡單的選擇，同時限制其他形式的借款，如隱形透支費用。同時賦予股東、投資者每年一次投票決定公司高管的酬薪（say on pay）。

奧巴馬金融改革的努力遭到共和黨人的強烈反對。4月16日，參議院所有41位共和黨議員聯名簽署文件表示反對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多德(Christopher Dodd)、“納稅人對華爾街救助永無止盡”的議案。而在100人所組成的參議院內，民主黨至少需要60個贊成票才能令該項議案進入辯論程序。在中期選舉臨近，派性政治嚴重對立的情況下，美國金融改革法案要想通過還是極其困難的。

不過，高盛“欺詐門”的出現將使美國金融監管改革顯得尤為迫切，而且金融改革也是美國國內的共識。同樣，為了防止2008-2009年金融風暴導致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美國經濟衰退在美國的重現，美國的金融監管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作者現供職于浙江省社會科學院，專欄作家，多家知名媒體特約撰稿人）

責編 蘭燕飛 yanfeilan@gmail.com